林婠婠轉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橋上玉立著一個穿著極為素雅的女子,渾身上下無半點裝飾。
一陣夜風驟起,掀起她帷幔上的白紗,美人肌膚勝雪,含羞露怯,灼若芙蕖,氣若幽蘭,一張與她極為相似的臉龐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月色似水,橋上一排排燈籠,光影疏離,女子恍若九天神女臨世,一碰即碎,不似凡人。
林婠婠怔愣,手指悄然收緊,這就是蘇寧音。
忽聽他輕輕喚了一聲,「靈音」,語氣難得的溫柔繾綣。
林婠婠心頭一跳,極力抑制著心中莫名的妒意,勉強一笑,「四哥的故人?不過去打聲招呼嗎?」
傅羿安近乎痴怔地凝視著橋上的女人,「不用,她是太子側妃。」沒有半分挪步的意思,可她分明看清了他眸中的柔情和不舍。
忽地,傅羿安抓起她的手,大步朝反方向走。
林婠婠莫名抗拒,拼命想要抽回手,可男人力道之大,根本不容她反抗,他還沉聲警告,「怎麼,沈景辭牽得,我就牽不得?」
驀然回首,那素衣女子不知何時竟攀上橋欄,如同斷線的紙鳶隨時都可能墜河!
抓著她的大手陡然鬆開,男人如離弦之箭飛一般地沖了過去。
當林婠婠跑到橋上的時候,女人已被男人緊緊地摟在了懷裡,一個小丫鬟在一旁躊躇不前,欲言又止。
傅羿安眸底一片腥紅,額角的青筋暴跳,衝著懷裡的女人吼道,「要死,死遠點!別髒了潏河的水!」
他就像一個巨大的火爐,那無處發泄的怒火隨時都可能噴涌而出!
蘇靈音唇角顫了顫,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了出來。
傅羿安頓時噤聲,強行壓著怒意。
林婠婠看了一眼周遭,衝著那丫鬟吩咐,「你家主子偶感不適,還不快扶上馬車送回去?」
說完,就試圖去挽她的手臂。
傅羿安和蘇靈音本就是青梅竹馬,太子病重,他這時若是意圖染指太子側妃,藐視皇權,其罪當誅!
整個靖南王府都會受到牽連,王府百年的清譽必將毀於一旦!
傅羿安終於回過神來,任由林婠婠和婢女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女子。
「我的玉簪呢?」蘇靈音臉上淚痕斑斑,我見猶憐,聲音淒婉。
林婠婠垂首尋找,彎腰撿起一枚白玉簪子,那簪子也鑲了一段華美的雕金,和她的那一枚如出一轍!
她渾身一個激靈,心底隱隱作痛,慌忙遞了過去。
傅羿安瞟了一眼那枚玉簪,「你的馬車呢?也沒有護衛跟著?」
小丫鬟菡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如雨下,「傅公子,你救救我們姑娘吧,太子妃厭惡姑娘,變著法子磋磨我們家姑娘,不信你看她的手臂上全是傷痕!」
說著,她又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上面一片烏紫鞭痕,慘不忍睹!
傅羿安薄唇抿成一條縫,聲音森然,「太子不管嗎?」
菡香壯著膽子繼續道,「太子病重,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他們還用了針刑,平時根本看不出來。太子妃還說要我們姑娘給太子陪葬,說什麼死同穴......」
蘇靈音痛苦地閉上雙眸,「菡香,閉嘴!」
她轉頭對傅羿安福了福身子,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痴痴看著他,「羿安,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太子時日不多,我能見你一面,此生早已無憾。」
說完,她搖搖欲墜地向前,那的單薄的倩影在月光下顯得孤冷清絕,脆弱得讓人心碎。
傅羿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追出了幾步,驟然又停下了腳步。
半晌,他才冷冷開口,「程豐,送林姑娘回去!」
林婠婠斜靠著引枕坐在馬車上,林鴻玩得太累,坐上馬車就想睡覺。
夜風徐徐,林婠婠不禁打了個寒顫,心底一片冰寒,「我和她像嗎?」
林鴻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阿姐說剛才那個想要跳河的姑娘?不像,她太瘦了,你比她胖!」
「哈?」
林鴻吐了吐舌頭,也好像意識到阿姐情緒低落,一時間睡意全無,逐又道,「我覺得你們是有幾分相似,可阿姐更美,你的眼眸里有光,她沒有,她那眼神一點都不純粹。」
林婠婠痛苦閉上眼眸,腦海里全是和傅羿安相處的美好歡愉。
窗外浮雲卷靄,明月流光。
人人都有求而不得,又有幾個人能圓滿順遂?
林鴻忽地認真開口,「阿姐,我想去拜祭香菱。」
香菱對他有救命之恩,理應去看看,只是前些日子,林鴻一直萎靡不振,林婠婠才沒有提起這一茬。
她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頭,有些欣慰弟弟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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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婠婠和林鴻兩人來到長楊宮以西的一處小山丘附近。
此處雜草叢生,只有唯一處有翻動的新土的痕跡,順著蜿蜒的泥濘小路,他們尋到一座簡陋的孤墳。
墓碑上面的清晰可見「愛女陳香菱之墓」幾個字。
林婠婠把準備好的香蠟紙燭一一擺好點燃,林鴻直直地跪在地上,已經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他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喃喃自語。
林婠婠簡單拜祭後,立在樹下,神色肅然眼睛濕潤,望著遠方。
不遠處的山崗上,有個老頭已默默地觀察他們多時,眼看著他們就要離開,他方才舉步,朝他們走來。
「老丈,是你。」林婠婠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正是陳香菱的親爹。
老漢衣衫襤褸,眼中泛著淚光,激動極了,「林大夫,真的是你?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婠婠頷首同意。
「小女幸得你搭救,可最終卻難逃劫難,實在是那崔恪欺人太甚!小女出事先曾叮囑我交給你,事關崔恪的一些罪證。
崔恪在世,我不敢找你怕給你添麻煩。聽說他已死,才敢現身,你看能不能用上?」
老漢說著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個布包。
林婠婠接了過來,打開了,裡面是幾封信函,她打開書信仔細一看,手一頓,立馬收了起來。
直到上了馬車,她還有些心神不靈,因為她從那封信函得知,趙妙雲懷有崔恪的身孕已有一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