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春堂

  西市長樂坊。

  前些時日,林婠婠租下店鋪後,她對裝飾布局一竅不通,就乾脆把事情全部託付給了大師兄徐聘。

  徐聘輕車熟路,不僅把店面裝好了,甚至連藥材也一一籌備妥當,只需選個良辰吉日,回春堂便可重新開張了。

  林婠婠一踏進藥鋪,里前後匣櫃、斗櫃和左右的百眼櫃,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她抬眼就看見正堂掛著那道古訓: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心中不免動容,「大師兄,父親困於宮牆,可他畢生的願望便是懸壺濟世,他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做的這一切,必定會感到欣慰的。」

  徐聘打開一個抽斗,把淫羊藿置入格子中去,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從來都閒不下來,稍有空隙就會鑽進醫書里。」

  「對了,大堂掌柜還有夥計們今日也在,你且見見。」

  林婠婠頷首,「好。」順手就把當歸、川芎、熟地、炒白芍讓入了一個藥櫃。

  這是按照「四物湯」的藥理習慣放置的,便於拿取和調劑。

  徐聘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小師妹,回春堂開張之前,還得去諸京署報備,亦或去找『行頭』或『肆長』代為申請。我跑了幾趟,也不知他們是故意刁難,還是別的原因,都未辦成,你看能否想想其他法子。」

  林婠婠咬了咬唇,心裡有些打鼓,上次能順利租下這間鋪子,還多虧了沈景辭,她吸了口氣,「行,我去處理。」

  輾轉幾處,她帶著青黛找到了諸京署的衙門,可那些衙役根本不聽她說話,就把她趕了出來。

  直到太陽西斜,她才得了准信,諸京署只會對接達官顯貴,一般的百姓只能去找『肆長』代為辦理。

  林婠婠這時已飢腸轆轆,疲憊不堪,她隨便找了一家小店點了一碗陽春麵,剛準備開動,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婠婠,真的是你!」

  沈景辭一身天青色長袍,神采奕奕,坦然坐在她的對面,「這家的雞湯臊子麵最好吃,我以前經常都會偷摸來吃,你也喜歡?」

  林婠婠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

  「你怎麼會在這?是要辦什麼事嗎?」

  林婠婠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大致告訴了他,沈景辭微微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林婠婠覺得幾次三番都在麻煩他,心中覺得過意不去,「那披風我已做好,改日就讓青黛給你送過去?」

  沈景辭隨手遞過去一塊溫潤通透的玉佩,「我在長樂坊有處私宅,你若有事,便可拿著這玉佩去那裡傳個信給我。」

  林婠婠有些遲疑,不肯收。

  「你別多想,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最終,她還是收下了。

  兩人告辭之後,沈景辭特意吩咐了私宅的門房,若是有人拿著玉佩來尋,必須第一時間知會他。

  **

  回春堂順利開業,眼看著那金燦燦的牌匾重新掛了上去,柳玉娥忍不住拿起錦帕拭淚。

  林婠婠知她也是想爹了,連忙挽著她的手臂,帶她參觀藥鋪。

  「婠兒,你弟弟林鴻就要到上京來念書了,我們一家人也可以時常相聚了。」

  林婠婠眸色一滯,「他不是在雲陽書院好好的,怎麼非要來上京?」

  柳玉娥勉強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是我求三老爺的,三老爺還答應給他找位大儒。他來上京,好歹有我們幫襯,以後春闈下場,也有助益的。」

  林婠婠心中驚詫,又看了一眼母親,她這位繼父對母親倒真是有求必應,鶼鰈情深。

  「母親,弟弟他可願意過來?」

  柳玉娥不以為然道,「他如何不願意!他很思念我們,自然也想過來。」

  其實,她並不贊同弟弟來上京,上京權貴眾多,稍有不慎,便會招來麻煩,反而打擾他的學業。

  事已如此,林婠婠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不過能很快見到弟弟,她倒是很高興。

  柳玉娥又道:「對了,這幾日,我見了好幾個冰人,有兩人公子家世清白,人才儀表堂堂,我不僅派人暗中去打探過,還親自去核查過。你們見見?這次絕不會再像上次那樣。」

  林婠婠頭皮一陣發麻,推卻道,「娘,你別瞎忙活,我沒這份心思。」

  柳玉娥面色立馬難看,「這可由不得你!我都約好了,他們一會就直接來藥鋪!」

  忽地,林婠婠止住了腳步,抬頭朝著越過進進出出的人群朝門外望去。

  「救命,救命啊——」

  不遠處的巷道上傳來一陣悽慘的叫喊聲。

  林婠婠面色微變,撥開人群,快步走到門外。

  下一刻,就看見個衣衫襤褸的老頭拉著一輛平頭車,上面躺著一個衣衫破碎的女人,可那質地卻異常華麗。

  她渾身是血,神情驚恐,尤其是右腿只用布帛簡單地包紮,還不斷地滲出血來!

  老頭驟然跪下俯身磕頭,「郎中,求你們,救救我女兒吧!」等他抬起頭時,額頭都磕腫了。

  她剛想開口,柳玉娥拉了拉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他們一路過來,前面有好幾家醫館藥鋪、都沒有人理他們,你再看看他們的衣衫,說不定連診金都付不起,你如何敢留?」

  「來人,快送進去!」林婠婠沉聲吩咐,「娘,爹若在世,你覺得他會見死不救嗎?」

  徐聘聽到動靜,從後院掠了出來,和夥計一起把那患者抬到了後院。

  耳邊還傳來柳玉娥哀怨的聲音,「可好人沒好報!」

  到了後院,徐聘利落地處理了她的傷口,敷上金瘡藥,再用絹帶縛住,終於止住了血。

  眼看收拾妥當,林婠婠忍不住開口詢問,「這傷,是怎麼回事?」

  老頭臉色一變,支支吾吾道,「被狗咬了。」

  那傷口處血肉模糊,還留著幾個很深的血洞,簡直慘不忍睹!根本不像被狗咬的,他沒有說實話!

  女人滿眼絕望,泣不成聲,「爹,那是熊!是熊啊!他們要逼死我啊!爹......」

  上京,地域偏北,怎會有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