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恩威並施

  夜風微涼,搖晃著燈籠。

  林婠婠看著那色似曾相識的玉佩,臉頰不由發燙,當初她打算和傅羿安一刀兩斷,就乾脆讓青黛把這玉佩拿去做了典當。

  如今卻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真是有些羞恥啊!

  林婠婠微微愣神,沒有接過玉佩,她說不出什麼滋味,明明現在她也是想要離開這上京的。

  他卻好像察覺到什麼,反覆要她確定自己的心意。

  傅羿安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正色道,「婠婠,我沒有怪你。當初我自持清高,沒有表明我的心意,都是我的錯,跟我在一起,讓你飽受非議,還讓你擔驚受怕,都是我渾蛋。如今,你應該明白我的真心!」

  林婠婠驀地一酸,委屈來得猝不及防。

  他是一個孤傲自大,矜貴驕縱的人,經常得理不饒人,經常讓她受盡了委屈,可他終究是變了。

  可她始終忘不掉,陸太后對自己家庭的迫害!

  父親林鄴慘死,母親如今也瘋瘋癲癲,這一切都讓她心底泛起絕望,還有阮流箏,還有眾多的朝臣,都會對她口誅筆伐。

  若她執意要留在傅羿安身邊,留在宮中,數不清的暗箭都會指向她,傅羿安若是偏袒護著她,她甚至會被人們冠上『妖妃』的名頭。

  如此種種,為了他們之間縹緲的情愛,真的值得嗎?

  林婠婠接過芙蓉玉佩,觸感真是細膩沁涼啊。

  她抬頭仰望著他,眉眼凝著淡淡的溫柔和清冷,淺淡一笑,「四哥,我會珍藏好的,再也不會弄丟。」

  傅羿安仔細端詳著她,「自己說的話,不准食言!」

  林婠婠聽後,莞爾一笑,「放心,我會隨身攜帶,一直戴著!」

  近日,她對他不停地撒謊,不停地欺騙他,可她哪怕離開上京,也會帶著這塊玉佩,生死相依。

  他是她迄今為止唯一的愛戀,哪怕他們最終不能白首,她也想為這段情感留下一些見證,或許等她頭髮花白,也可以撫摸著這塊玉佩,思念在皇宮裡的帝王。

  **

  幾日後,兩淮的重臣被幾道聖旨招回。

  兩淮鹽鐵轉運使楊汝能多年以來,一直都有一本行賄的帳冊,那帳冊牽涉甚廣,上至戶部下至兩淮的地方豪紳都在其中。

  如今他的妻妾被太子羈押,而那帳冊自然就落到了陸太后的手裡。

  此事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群臣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這把貪腐的大火又燒到自家的頭上。

  有人看到從宮外運了幾大木箱子直接抬到了乾元殿上,裡面裝著的都是行賄的帳冊。

  傳言,噼噼啪啪的算盤聲在殿內響徹了一夜。

  翌日大朝會上,氣氛冷凝,百官頭上籠罩著一片陰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可預想中陸太后的發難卻遲遲沒有到來。

  朝會過後,陸太后留下了幾個重臣到御書房說話。

  一進入殿內,裡面赫然擺著傳言中的帳冊箱子!

  阮仕廉頭皮發麻,眉宇間布滿了陰翳,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楊汝能那個狗東西還留著這等要命的把柄,等著朝堂人來查。

  他們派出去暗殺玉娘的刺客又鎩羽而歸,偏偏那麼巧被傅羿安給救下了!

  真是多事之秋。

  林相面色微冷,黑眸中思緒翻湧,只是一瞬,他又恢復了往日的鎮定,他到底是經歷了兩朝的老臣,幾乎沒有人能看出他的破綻。

  傅羿安將眾臣們的細微的不安盡收眼底。

  他沉默了一會,涼涼地開口,「這帳冊也不知是真是假,孤擔心有人污衊,故意攀咬朝臣,特意請你們過來先檢驗一番。」

  阮仕廉眉心一跳,不用猜就知道這些帳冊中,兩淮一直以來對阮家行賄的數額巨大。

  如今太子殿下,這話到底有什麼深意,有了這貪腐的帳冊,只需派人去底下詳查,雁過留痕,必定會查出各種蛛絲馬跡。

  若當真一查到底,在場的朝臣又有幾個乾淨?

  端坐在御座上的陸太后挑眉,溫聲道,「都看看吧,好歹也知道底下的官員都幹了些什麼。」

  林相半眯著眼眸,唇角抽動,「太后所言極是。」

  見他們沒有動作,傅羿安起身,從箱子裡隨意抽出了一冊,遞了過去,「林相勞苦功高,兩袖清風,定不會和國朝的碩鼠,同流合污。」

  林相微微怔愣,接過帳冊,快速地翻閱尋找,在前面兩頁面果然還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後面的記錄被黑色的墨汁塗抹得根本看不清。

  林相額間泛起一陣薄汗,抬眼看向傅羿安,「回太后、太子殿下,這帳冊駭人聽聞,應當嚴查,但凡有所涉及的官員都應嚴懲!」

  林相轉手就把帳冊又遞了給阮仕廉,阮仕廉接過以後仔細翻閱,他臉色勃然大變。

  幾乎一瞬,他就伏地而跪,聲音哽咽,「臣有罪!」

  陸太后遞了一個眼神給曹內侍,曹內侍連忙上前扶他起來,可阮仕廉根本不敢起。

  陸太后緩緩從御座上下來,親手扶住阮仕廉,嘆了口氣,和顏悅色道,「阮愛卿請起,都說血濃於水,我們可是親家!」

  「哀家這輩子都只認流箏這個兒媳,你管理戶部,責任重大,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欺瞞。當家難啊,我知你的苦心。」

  「以後太子繼位,哀家還指望你們好好輔佐,為國盡忠呢!」陸太后一錘定音,「國事繁重,這些個陳年舊帳就不必再提了!」

  說罷,她抬手便把那帳冊扔進了一旁的紫金銅爐中。

  只見那帳冊在火爐中瞬間化為灰燼,幾位重臣提著的心,瞬間又回落了下來。

  阮仕廉望著傅羿安那雙譏誚眸光,仿佛他能穿透洞悉一切,立馬表態道,「阮家誓死追隨太后,誓死追隨太子殿下!」

  陸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哀家年歲大了,不得勁了,哀家想著等太子大婚後,擇日登基好了。

  宮裡的鳳印沾了那麼多年的灰,也該換個人管管了。

  哀家已讓尚衣局著手準備鳳袍,你讓流箏好好準備著。如此戶部得多撥點銀兩到禮部,阮愛卿以為呢?」

  阮仕廉回道,「這是自然,賦稅臣立馬著人,親自去辦!一定給太后一個滿意的交待。」

  「只是出了此等大事,這楊汝能自是不能免責。」

  「太后聖明!」

  陸太后親自演繹了一場恩威並施的制衡之術。

  傅羿安面含微笑,心中暗道:再讓你們多蹦躂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