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些冒險者們走進這個黑暗的地下空間時,他們才意識到這裡是一座古代地城。這裡的主要建築結構都是由石灰岩做成,供人穿行的走廊五尺寬八尺高,房間則是九尺高,用木樑支撐著。大多數門都是用鬆軟腐爛的木頭製成,污濁的水覆蓋著一些地板,似乎是沿著石灰岩牆壁的縫隙滲透下來的,水中攜帶著的那股惡臭時刻提醒著他們,這無法被飲用。
「可憐的倒霉蛋。」被水淹沒的房間中漂浮著一具腫脹的赤膊男性屍體,他的背後有著觸目驚心的刀傷,腹部被剖開,內臟消失不見。
「我想我找到他肚子裡面的東西了。」
就在不遠處,三根木柱支撐著沒水房間的屋頂,東北角的一處石質祭壇上供奉著已經腐爛爬滿蠅蟲的大團內臟,一個緊皺眉頭的鋼鐵面具則掛在祭壇上方三尺高的牆上。
「這裡應該是巴爾的一處小祭壇,」阿萊斯特打量著那個金屬面具,「可惜我們這裡沒有聖職者,不然就往這上面撒點聖水了。」
維斯特拉嗅到了一些糟糕的怪味,它有別於這裡瀰漫的屍臭,從一處乾燥凹室後壁上一張寬五尺高七尺的掛毯後面傳來。掛毯上描繪著無數人將一個尖叫的人四分五裂的可怕場景。
維斯特拉剛準備將它掀開,手卻被費迪南多按住。他搖搖頭,指向了掛毯邊緣泛起的少許黃色黴菌,看樣子在這掛毯後面絕對有著什麼更加倒人胃口的東西。
很快他們就走出了這個巴爾祭壇,來到了一處三叉路口的房間,東、北和南方向各有一扇門。
北門,也就是他們來的方向,雕刻著混亂邪惡的謀殺之神巴爾,他被描繪成一個有著強壯身體和骷髏頭顱的男性,他本應是雙手的部位,則是兩把長彎刀。
東門上雕刻著班恩,守序邪惡的暴政之神,他被描繪成一個高大,全身著甲戴著桶盔的形象。他右手的鐵手套被塗成了黑色,手中則握著一副手銬。
南門上雕刻著米爾寇,中立邪惡的骨骸之主。他被描繪成一個披著斗篷,臉部隱藏在兜帽之下的形象。他那骷髏手掌中抓著一個尖叫的人類頭骨。
阿娜小心地向著南門內探去,這個空曠的房間裡躺著三具蒼白的人類屍體,這些乾枯的軀幹穿著骯髒的黑色長袍,擺成一個詭異的三角形,中間則倒著一根燃燒的火把。在這個房間的左邊是一條很粗糙的樓梯,通向另一個點著火把的房間。
「費迪南多,你能從這裡感受到魔法陷阱的氣息嗎?」
雖然阿娜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但這個書生打扮的男孩其實是一名職業的遊蕩者,如果問有誰最適合在地城中探索,那麼只有這些「賊」了。
看到費迪南多很確定地搖搖頭,阿娜才放心大膽走入房間,她一腳將火把踢下樓梯,嘗試著能不能觸動樓梯中可能出現的機關。但就在這時,咒劍士的本能讓她捕捉到了空氣中一絲危險的氣息。
「但他們是活的。」費迪南多這時候才開口提醒。
地上的三隻乾枯的身形突然彈射起來,揮舞著他們手中的硬頭錘撲向正中心的阿娜克伊絲。阿娜也像是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一樣,用極快的速度從不存在的空間中抽出那柄通體漆黑的縞瑪瑙巨劍,一個迴旋斬將這三具瘦如枯骨的傢伙分成六段。
「我說你啊,就不能早點告訴我他們是活的嗎?」化解了這次有驚無險的埋伏,阿娜沒好氣地沖費迪南多喊道。
「……你只問了我有沒有魔法陷阱。」
阿娜差點被這名賊氣暈過去,並立刻鑑定他為讀書讀傻了。
總之他們順利的來到了下方的那個房間,這似乎是一個墓室,幾口石棺就這麼敞開著擺在其中。江逍遙立即將手伸進灰塵當中,在幾具人形骸骨之下不斷摸索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才更像是賊。
「嘿,小費!快過來,我好像找到好東西了!」江逍遙很快就摸索到了相當不錯的戰利品,三本書出現在他的手中。「這些法術書我們應該用得上!」
費迪南多終於燃起了興趣,兩位賊立刻湊成一團開始評估著他們手中法術書的價值。
「燃燒之手、偵測魔法、易容術、雲霧術、致病射線、無聲幻影……你那本上面有什麼嗎?」
江逍遙打開了一本紅色皮革封面的法術書,快速翻閱來檢查其中記錄的法術。而費迪南多則打開了一本褐色封面且印有私人符文的書。
「魅惑人類、獲得魔寵、鑑定術、魔法飛彈、睡眠術……」
「嗯,有不少都是我自己會的,還剩一本,我看看。」江逍遙打開了最後那本黑色帶鱗的爬行動物皮裝訂的書,「匕首之雲、黑暗視覺、偵測魔法、羽落術、法師護甲、還是魔法飛彈,最後一個是…塔莎狂笑術,我想這個我用得上!」
「行了行了知道了,這些書交給你們了。」克拉瑞恩懶得再去管這兩個興奮的施法者,她打量了一下周圍,「這裡沒有路了,得往回走。」
他們就這麼回到了那個三岔路口,打算繼續向班恩之門前進,但正當他們在通道中悄聲前行的時候,打頭的遊蕩者費迪南多攔住了他們,並示意兩名人類熄滅火把。
「有人。」
他謹慎地貼著牆,向房間之內打量過去。這個房間東側無光、浸水,被落地木柱支撐著。粗製階梯從渾濁的水中露出,通往乾燥的西側,石壇祭壇的兩側,插在架子上的火把照亮了這個房間西側。一個頭上被套著麻袋,身上只纏著遮羞布的可憐鬼被拷在祭壇後面的牆上。
而站在祭壇前面的是兩個身穿鏈甲的人,一個體格健壯的女性班恩之拳緊握著硬頭錘,她手上的木盾用血畫著一個獰笑的骷髏頭,旁邊那個高大的鋼鐵領事戴著桶盔,他正用矛去戳被拷起的傢伙,使他痛苦抽搐不斷哭嚎,這似乎是班恩教徒的取樂方式。
「我想我有個方法,我們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永遠閃現著鬼點子的阿萊斯特小聲描述著他的計劃,或許這真行得通。
——
班恩之拳卡其拉原本正看著鋼鐵領事伊格納特折磨著面前的這個可憐的貴族打發時間,他們今天負責在據點裡面待命。突然,她聽到從通道里傳來了腳步聲,那是三名身形瘦削的米爾寇屍從。他們舉著火把,手中拴著結實的麻繩就這麼走入了這間房間。在他們的身後,是三個被麻繩向後捆住雙手的冒險者打扮的傢伙。
一個穿著半身盔甲的翠綠色頭髮的怪胎,一頭裹著狼皮的強壯女人,一個黑長髮長袍的東方大陸面孔的男人。
「站住!你們幾個蠢蛋來這裡幹什麼?這裡是班恩大人的祭壇。」
「尊敬的女士,我們無意冒犯偉大的暴政之神與祂忠實的左膀右臂。」
一個頭頭模樣的米爾寇屍從走到前來,
「我等僥倖抓住了這幾個莽撞的盜墓者,但您也知道,我們不擅長料理活物。所以我希望能將這些玩具交予更加聰明且值得信任的班恩眾,而不是那群沒腦子的巴爾眾。」
「如果各位大人哪天玩膩了,還斗膽希望你們能將他們的屍體交還給我等。相信我等尊主米爾寇會喜悅於祂新的貢品。」
卡其拉看向身邊的伊格納特,試圖詢問他的意見。而後者也停止了折磨腳下奄奄一息的囚犯,高高在上打量著這些低等的兄弟教徒與他們帶來的玩具。他大步走過去,來到了三名玩具的身邊,一一打量著他們。
「咕,殺了我!」鋼鐵領事噴吐著酒氣的臭臉逼近自己時,阿娜厭惡地把臉往旁邊一別,撒出幾滴淚花。
「要殺要剮隨你們便!腦袋掉了碗大個疤,16年之後俺又是一條好狼!」維斯特拉則惡狠狠地用一雙狼眸瞪視著伊格納特桶盔下那看不到的眼睛。
「哎嘿嘿,大哥,我看您長得帥好說話。能不能讓前面這三個小癟三放了我?你放心,我家裡有錢,你絕對會滿意的哎呦——」
東方男子則是一臉諂媚的表情,他相信凡事都可以靠錢來解決。但他很快就被面前的那個頭上長著雙角、膚色比死屍還要更綠更瘮人的米爾寇屍從一腳踢在了小腿上。
「還不老實!」克拉瑞恩對於能趁機欺負一下自己的好兄弟感到相當滿意。
「他們三個果真是被你們抓住的?」伊格納特有些不相信,面前三名冒險者生龍活虎,而三個屍從卻瘦的跟骨頭一樣。
「呃呃……其實可能有一點點誇大其詞,這三個傢伙是焰拳派來打探咱們據點的探子。但這群傢伙根本就沒有把咱們當回事,他們甚至喝得大醉沒頭沒腦地闖進來,一下子撞在了我們設的陷阱上,成了自己落網的兔子。」
為首的米爾寇屍從將手伸進阿娜的腰包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一枚焰拳的盾徽,
「畢竟咱們都知道,焰拳這幫除了欺壓窮人啥事不乾的東西成不了什麼大事。」
桶盔之下看不到伊格納特的表情,他看到那枚盾徽之後只是點點頭,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串鑰匙向著祭壇西側方向走去。
「你們把他仨押過來吧,我把牢房打開。」
「遵命,長官。」留下女性班恩之拳,六人三前三後就這麼跟著伊格納特向前走去。
就在這名鋼鐵領事將鑰匙插入牢房的門時,維斯特拉知道時機來了,她直接鬆開被假裝捆綁住的雙手,掏出了腰間的硬頭錘,一個大跳對著對方的桶盔襲去。她有自信能給這傢伙一錘打成腦震盪。
「咣!」攻擊並沒有命中,鋼鐵領事不知何時回過身來,他用手中的長矛頂住了這次攻擊。
「哼!我早就猜到你們幾個圖謀不軌,看來果然是一夥的!」
「那你猜到了這一下嗎?」阿娜克伊絲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鋼鐵領事的身側,她趁著對方專注於防守維斯特拉的攻擊時成功近身,雙手呈握持空氣的姿勢就這麼突襲過來。
一柄漆黑的巨劍憑空從空間當中抽出,狠狠地砸在了伊格納特的腰側鏈甲上。巨大的力道險些將這名高大的男人直接掀倒在地。
在另一邊的班恩之拳也發現了不對勁,她抄起硬頭錘和木盾,以一個衝鋒的姿勢沖了上來。
「只會縮在盾牌後面的懦夫,就你也配當班恩鏈子拴著的狗?」惡言相加穿透盾牌命中了這頭鬥牛,使她瞬間失去了對於方向的判斷,一頭沖入積水之中。
「冰凍Glacies!」
一道冰冷的藍白色光線從江逍遙法器尖端射出,塑能戲法「冷凍射線」瞬間冰結了這名班恩之拳所處的水面,將她牢牢固定在那裡。
那名鋼鐵領事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他現在被三人團團圍住,一邊謹慎地用長矛從較遠的距離阻擋對方的進攻,一邊留意著逃向有利地形的時機。就是現在!只要能成功躲入這個狹窄的通道,那麼對方就無法三人一起擠入進行攻擊,他能用長矛輕鬆守住這裡。
「電光Fulgor!」
費迪南多可不會給他撤退的機會,不知何時這名遊蕩者便出現在鋼鐵領事的背後,就如同從他的影子中無聲浮現一樣。一張白淨的手就這麼拍在了鋼鐵領事的鏈甲上,躍動的電流瞬間通過這些金屬傳遍了伊格納特全身,塑能戲法「電爪」將他電得酥麻,一頭栽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維斯特拉趁機追上前來,對著地上的桶盔男來了好幾錘。
這傢伙的桶盔被無情砸扁,紅的紫的黑的像打翻了醬料罐一樣全從桶盔的縫隙中流出,看上去已經死得不能再透。
另一邊,班恩之拳還在試圖從冰面掙脫,但死亡比她更快一步,克拉瑞恩的梭狀魔刃狠狠刺入她的喉中,鮮血飛濺在冰面之上點綴著她的死亡。
「哈哈,計劃成功。」脫下之前裝死的屍從三兄弟遺留下的破斗篷,阿萊斯特來到了被捆住的可憐蟲那裡,摘下他頭上的麻布袋。「我說老兄,怎麼稱呼?」
長久被悶在黑暗的袋中讓那個男人無法立即適應光亮,他半眯著眼睛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面前的傢伙又是誰。看上去這倒霉蛋早就被班恩那幫傢伙嚇破了膽。
「求求你們了,請放了我吧!賈斯索家族會為你們提供豐厚的報酬的,相相相信我!」
這傢伙的狀態十分糟糕,大量結疤的傷口上爬著蒼蠅,一些則還沒癒合,放著不管遲早會斷氣。
「你能提供什麼報酬,你如果真逃出去了肯定一眨眼就忘了。再說了你連我們是誰住哪裡都不知道。」
「哦不!別這樣英雄,我的好大人,我只想活下去,求求你發發慈悲吧!我願意把我的財產分你一半!」他無助地擺著自己被拷住的雙手,任堅固的鐐銬碰撞石壁不斷發出刺耳聲響。
「夠了,吵死了!」阿娜從牢門上拔下了那串鑰匙,她估計這上面會有一串能幫上忙,「我得先想辦法把你的手銬打開。」
但就在這時,兩隻活化護手突然掙脫了鋼鐵領事的屍體,向著阿娜的方向徑直襲來,看樣子它們是這串鑰匙的看守。
「該死的,我就不該救他!」阿娜猛地側身躲過,任兩隻會飛行的護手撞在牢門上,很快又調整好進攻方向襲來。
「別指望我,我拿所有的構裝體和不死生物都沒轍。」
阿萊斯特笑嘻嘻地抱著手在一邊看著,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吟遊詩人最擅長用語言編織心靈攻擊,但這對沒有心的生物一點用都沒有。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普遍討厭與構裝體生物或不死生物為敵。
「那你就這麼看著?」阿娜終於找到機會抽出大劍將一隻護手砸到地上劈成兩半。
「我還可以用灼熱金屬給它加熱一下,只要你不怕痛。」
最後還是維斯特拉掄起錘頭,將另一隻護手砸扁在牆上,阿娜才終於擺脫了這個小麻煩,她沒好氣地把鑰匙串扔給阿萊斯特。
「你去給他解開。」
這個自稱為有錢貴族的傢伙終於恢復了自由,他含淚狼吞虎咽吃下了吟遊詩人施捨的乾麵包和水。
「我已經記住英雄的長相了,相信我,我會報答你們的。」
「不需要,你活著出去後對你見到的每個提夫林好一點就行了,這就是我留著你這條賤命的價值。現在,沿著這條路的方向滾蛋!」
阿娜輕輕踢了他一腳,這傢伙便連滾帶爬地逃跑了。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被困在地牢中的傢伙的話並幻想著在某一天對方真的會來報答自己,大多數人在獲救之後就會瞬間忘記他們遭遇過的苦難,也不會記得到底是誰救了他們,他們只負責讚頌自己殘留的生命。阿娜只管放人,至於剩下的,這人能不能自己跑出去就聽天由命了。
「這鑰匙還有用。」克拉瑞恩打量著鑰匙串,「它的樣式區別太大了,不是所有都是用來開鐐銬的,我敢肯定它還能打開這個地城裡一些別的什麼。」
「那你就留著它吧,我已經不想再被會飛的護手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