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1499 深水城 呵欠之門酒館
那位端坐在酒館大廳中央的井口前的吟遊詩人已經將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花費在講述那不知真假的冒險故事之中。此時,太陽已完全落山,夜幕再次籠罩了深水城的街巷。
他撥動魯特琴,讓琴弦的鳴聲為今日的故事做了一個收尾。
「天色不早,我想,今天的故事就先到這裡罷!」
人群中發出了不少不滿的嘀咕聲,他們都聽得太過入迷,以至於忘了現在的時間。如果可以,他們真想將連同那群冒險者在阿弗納斯的遭遇也一口氣聽完。
「別露出這種悲傷的眼神,親愛的朋友們。我知道你們很想繼續了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但你們最好知道,大晚上還不回家可是會被城市守望者們找上麻煩的。
不要擔心,我,偉大的阿萊斯特·D·亞什克爾,明天正午也會在這裡繼續我的表演。欲知後事如何,歡迎你們回到呵欠之門酒館。」
呵欠之門也差不多要到打烊的時間了,那些不情願的觀眾們如同退潮一般紛紛散去,消失在了深水城的各個街巷的黑暗之中。
在幾分鐘之前這家酒館明明還充滿熙熙攘攘的人群,轉眼之間卻只剩下杜爾南、阿龍、一名女招待還有阿萊斯特。
「阿萊斯特,時間不早了。你今天表演了一下午,也該上樓好好休息了。」
杜爾南將酒館的木門合上,他知道現在這個時間已經不會再有客人了。
「不了老杜,我現在還不是很困,我想再和你這老傢伙喝一杯。我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面了,也該找個時間下來敘敘舊。」
話雖如此,但這吟遊詩人的眼睛卻一直落在那位忙碌著收拾客人們留下的一片狼藉的年輕漂亮的女招待的翹臀上。
「一個泰瑟爾人?是一位好姑娘,我之前也沒見過她,和阿龍那小子一樣是生面孔。你都是從哪裡挖掘出來的這些優秀的年輕人?」
「這孩子叫邦妮,一年多以前剛來這座城市,帶著她可憐的四個弟弟妹妹。她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來養活她的家人,所以她平時工作比誰都認真勤快。」
杜爾南正在擦著酒館的桌子,甚至都懶得抬頭看自己的老友一眼,他心裡已經在猜想著這傢伙到底會花多久時間把自己手下的這名年輕姑娘騙上床。
阿龍差不多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正準備把櫃檯上的最後幾瓶酒放好,然後結束今天的工作。當他轉身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冒險者兼好色鬼,阿萊斯特,在他的女同事工作的時候朝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啪!」
響亮的耳光聲迴蕩在酒館之中,吟遊詩人沒有躲過這一擊,一道通紅的巴掌印出現在他的臉上。
活該這傢伙自作自受。
阿龍與杜爾南同時暗想道。
而就在這時,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酒館的大門又一次被從外面推開。
「阿萊斯特·D·亞什克爾,我就猜到是你,你就如同我想的一樣是個無恥下流的人渣。」
酒館外面的街道早已陷入漆黑之中,而站在大門外的訪客卻似乎能將外面照亮。這並不是那位姑娘本身擁有什麼光亮魔法,只是她的氣質就如同這世間不存在黑暗一般。
那是一名面貌極為出眾的半精靈女孩,當你瞧見她的第一眼,你會認為愛與美善之女神淑妮本人的化身降落在了凡間,又或者是她那雙巧手親自雕刻的藝術品獲得了生命力。
仿佛吟遊詩人所傳頌的讚嘆美貌的詩句都是在為她所寫,歌曲中的所有優美旋律都是在為她鳴。你可以回憶自己畢生所學的所有與美麗有關的詞藻,但當你看到那對藍寶石般的清亮眼眸時,你只會覺得這些詞語在她的面前黯淡無光。
這名少女的出現,讓酒館中的幾人紛紛屏住呼吸,他們不願意破壞從視覺中享受美好的這一刻。在他們面前出現的,是綜合了自己雙親所有優點的混血種族。
少女的身材既沒有精靈那樣的瘦削,也不如人類那樣厚實。瀑布般垂下的金色長髮展現著少女繾綣的旖旎和青春活力,而最吸引阿萊斯特注目的是她胸前那恐怖的傲人曲線,這絕對不是那群長著尖尖長耳朵的搓衣板們所能達到的寶劍山的高峰,或者應該稱之為世界之脊!
且不說那個好色的吟遊詩人,老實男孩阿龍都紅著臉別過頭去,阻止自己繼續把視線落在那洶湧波濤之上,向來以自己身材為傲的邦妮此時也自愧不如。
「小姐,聽上去你也認識這位吟遊詩人。現在這麼晚了,你來找他有什麼事嗎?
如果是來聽演出的話,很抱歉,今天的演出剛剛已經結束了,還請明日中午再來吧。」
杜爾南是最先恢復冷靜的人,他一邊招呼著酒館的這最後一位客人,一邊朝著阿萊斯的方向使了個眼神,小聲湊過去:
「她誰呀?你的哪一任小女友?」
「不知道,沒有印象啊。也不像是深水城的哪位和我上過床的貴族千金……如果我真認識這美人胚子,你覺得我會記不住嗎?不過來得正好,父神柯瑞隆在上,他老人家想必是知道我正好需要找個漂亮小姑娘解悶。」
阿萊斯特舔了舔嘴角,他厚顏無恥的小聲反駁讓這位老男人哭笑不得,這種麻煩事情就該讓他自己來給自己擦屁股。
果不其然,那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吟遊詩人帶著一張如同發現了獵物一樣的虛偽笑臉迎了上去。
「是的,我正是你口中的阿萊斯特,雖然是不是個無恥下流的人渣這點有待商榷……
你一定是我的粉絲吧?我可是相當寵愛自己粉絲的人,雖然今天下午的表演已經結束了,但還請不要遺憾。
因為我認為我們還有一個更好的機會,一場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表演,同時還能幫助我們更加互相『深入』地了解彼此,就在今晚開演,在我的房間。你看意下如何?」
一邊這麼說著,這登徒子的目光卻從來沒有從對方的胸口上移開。
這一套說辭給在一旁看熱鬧的阿龍聽得滿頭黑線,他不知道這位偉大冒險者能與無數怪物搏殺並存活下來,到底是他真的具有高超的本領,或者只有嘴上功夫厲害,還是說床上功夫更厲害?
「呸!收起你那一套油嘴滑舌的可鄙嘴臉吧,你知道我到底是誰嗎?!」
那名面容俏麗的少女柳眉豎起,很明顯她被輕浮的吟遊詩人挑逗的話語弄得惱火萬分,但即使是生氣的樣子卻也顯得惹人喜愛。
一道寒光閃過,刺劍的劍刃懸停在了吟遊詩人的脖子旁,只要這傢伙再敢有什麼出格的言論,它都會毫不猶豫地在對方的頸部大動脈上為他放放血。不知何時那柄刺劍就出現了金髮少女的手中,這速度讓阿龍都來不及用眼睛捕捉。
「好吧,我認輸,是你贏了。」
如果真的有意躲閃,區區一柄利劍根本無法阻攔這位強大的冒險者,阿萊斯特嘴上說著認輸的話,卻沒有絲毫的慌張。
「姑娘,看你這樣子我們曾經應該見過。但是很抱歉,我實在無法將你的出眾面貌與我的那百來任前女友對上號。請問你到底是哪家的大小姐?」
一百多任女友嗎?這下反倒讓阿龍吃驚了,儘管只相處了短短一天,他也清楚這傢伙有多花心,但他真的沒想到對方能沒有節制和節操到這個程度。
「哼,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更要無恥!」
半精靈少女冷笑一聲,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阿萊斯特·D·亞什克爾——我是你的親生女兒,米雅莉·琳!」
……
……
「啊?」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了酒館其他人的頭上,他們好像沒有聽清楚少女方才說了什麼。
「Excuse me?」
阿龍看了看少女稚嫩的臉龐,又看了看從外貌上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阿萊斯特那令人嫉妒的帥臉……
從這兩個傢伙的年齡面貌上看,他們明明應該是兄妹才合適吧?而且是被美之女神同時眷顧的兄妹!
他剛才就覺得從這擁有絕世容貌的半精靈少女身上散發的氣質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現在回看那個沒有節操的人渣半精靈帥哥,這使他越發覺得兩人的身影有些重疊。
今天中午,表演開始之前,阿龍就曾找阿萊斯特打聽過他的真實年齡,但對方卻表示自己過了30歲之後就再也沒有數過自己的年齡了……如果那少女真的是他女兒,這個甚至比自己看上去更年輕的傢伙絕對已經有不小的年齡了。
事實上這個老小子看上去仍然和20多歲的年輕人一樣,包括他下半身的活力……這讓阿龍放棄了繼續追查半精靈的容貌隨年齡變化的關係這件事。
「哈啊?!」
很顯然,阿萊斯特也嚇了一跳,他根本就沒聽說過自己還有女兒這件事情。他讓自己差點宕機的大腦飛速運轉,想為這件事情找一個合理的解釋途徑。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玩什麼戀父扮演遊戲對吧!這種玩法我也聽說過,卻還是第一次見,感覺挺刺激的哈哈!但是你看我這年輕英俊的樣子,我是不太可能有女兒的…對吧?」
這個生硬的藉口越往後扯,阿萊斯特也就越難編下去。他自己的真實年齡他心知肚明,有個與面前的姑娘年紀相仿的女兒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但他還是不願意承認這件事。他從內心堅信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年輕人,與他的真實年齡無關,他固執地認為時光都應該在他的身上放慢腳步。
哪知道面前突然鑽出來個自稱自己女兒的人?
可他卻突然感受到,架在自己脖子處的劍刃正在輕微地顫抖著。並不是因為刺劍的主人已經手臂發酸,而是憤怒的情緒在讓她變得逐漸失去對握住的劍柄的控制。
「我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走遍了那麼多城市,翻過了那麼多座山丘,就是為了能找到你的下落……但你卻…就想用這麼輕浮的言論來打發我嗎?混帳老爹!!!」
米雅莉已經失去了她的冷靜,這位少女高高舉起自己的刺劍,就想這麼一劍結束面前的人渣男人,那個被自己稱為父親卻從未見過的存在,斬斷這不幸的血緣關係。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下地獄去吧!!!」
「冷靜啊姑娘!」
距離她最近的杜爾南眼疾手快,與邦妮一起拉住了即將魯莽行事的半精靈少女,阻止了悲劇的發生。
「放開我!我要讓這隻日夜發情的兔子得到他應該有的結果!」
三人鬧作一團,但面前的吟遊詩人本人,此次事件的最大禍端,只是冷靜地站在那裡,默默打量著面前掙扎的少女,以及她手中想要刺穿自己心臟的利刃。在這危險的時刻,這傢伙的腦子裡卻不知道正在想什麼。
「姑娘你先坐下,和大叔講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嗎?沒事的,想要教訓這個男人的話,大叔答應會幫你的,但你先要冷靜下來。」
杜爾南一邊卸下了米雅莉手中的武器,一邊安撫她找了附近的椅子坐下。同時,他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的阿龍,讓他調一點低度數的甜酒過來。
「姑娘,我看那傢伙估計是還沒有把你的樣子和你的母親聯想起來,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母親的名字嗎?或許這能讓你那個不稱職的父親回憶起來什麼。」
接過阿龍送來的蘋果酒後一口飲下,米雅莉的情緒在酒精麻痹的作用下變得舒緩了起來。她從自己的胸口,那個被所有的雄性所敬畏的深不見底的鴻溝中,沿著自己脖子上的銀鏈拽出了一枚刻有精靈語的徽章標記。
她將這飾物從脖子上解下,扔到了阿萊斯特的手中。後者有些遲疑地舉起來,端詳著手中這枚徽章上的銘文。
「艾伯倫的風語者。」
阿萊斯特還沒來得及翻譯給其他人聽,米雅莉便念出了那上面的精靈語。
「風語者?那是一個氏族的名字嗎?」
顯然,對這個初來乍到托瑞爾世界的穿越者來說,面前這個詞語他聞所未聞。他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人生閱歷豐富的杜爾南,後者卻也給他報以一個無奈的眼神。
「你們不知道很正常。風語者,半精靈的邦國,擁有暴風龍紋的棄兒聚集之地。這不是我們費倫或者說托瑞爾中的某一處,也不能在地圖上任何一個角落找到。」
阿萊斯特的大拇指不斷摩挲著這枚徽章,仿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了解其來源。
「它不屬於我們的世界,那是來自遙遠的艾伯倫位面的邦聯,那個從終末戰爭之後崛起的世界。」
這位吟遊詩人難得認真地看向面前的半精靈,
「你是風語者的後裔,來自其他的位面世界?」
「不,那是我母親的母親,她們從艾伯倫來到了托瑞爾,而我的母親就是在費倫土土生土長的原住民,這個徽章原本就是她的母親送給她的禮物。」
「我對這個徽章有印象……」
阿萊斯特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他試圖從遙遠的過去,自己還真正年輕的時候,尋找徽章的主人,一名和自己有一面之緣或曾共度良宵過的女子。
「比金絲更加閃耀的長髮,比鑽石更加明亮的眼睛,我認識這雙眼睛……它屬於一名擁有著天籟般嗓音的半精靈吟遊詩人……我的第39任女友。」
「你果然知道這孩子的母親是誰?」
「是啊——」
阿萊斯特長嘆一口氣,鬆開了原本為了仔細端詳而捧起的少女的面龐,靠在了椅背上,他終於拾起了曾經的記憶碎片。
「風語者的女兒,進入了另一個吟遊詩人學院,出落成了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就在兩個學院舉辦交流會時,身為代表的我和同樣身為代表的她相遇了。」
「所以?」
阿龍沒想到在酒館打烊之後,自己依然能聽到這位吟遊詩人講述故事,而且還是他過去的羅曼史。這可是獨家新聞!
「就如同你所想的,我們一見鍾情,墜入愛河,乾柴烈火地度過了三天三夜……但一切都有結束的那天,交流會結束後,她即將返回自己的學院,直到她畢業那天我們都難以再見。」
「所以你就把我的母親完全忘記,去另尋新歡了?!」
米雅莉的面頰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紅色,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但卻口齒不清。
「我原本沒想過要忘記她,但就在那不久之後,我先一步走出了學院,回到自己的故鄉深水城。而你的母親,仍然還在學習著詩歌創作,學著如何讚美王公貴族。」
吟遊詩人試圖從過去的碎片中拾起更多的回憶。
「之後我就成為了一個靠著賣唱和一張快嘴過日子的天才,認識了各種各樣的朋友,混跡在不同的圈子裡面,就像一個吟遊詩人應該做的那樣。
我和矮人吵架,我寫打油詩諷刺領主議會,我放火燒了瓦羅的那一堆廢紙,我爬上了半個深水城貴族千金小姐的窗台,在她們的後花園和她們私會……
請你原諒,我並不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我每天都在體驗著不同的生活方式,且每一天都活得相當自由。我從來沒有被自己的過去所約束過,從來沒有,我會在今天夢醒之時忘記昨天的一切,也包括自己泛濫的愛。」
「你只是沉浸在快活之中,把我的母親,那個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的痴情女孩完全忘掉了!你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或許確實如此,但當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的時候,我選擇了向前踏步,做出改變,但這個改變是向著開啟更加波瀾壯闊的人生,而不是老老實實當一個組建溫馨家庭的可靠支柱。
一個大膽的冒險計劃把我的生命推向了高潮,我離開了這個世界一段時間,並且成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我有更加重要的使命,遠比兒女私情還重要的事情。你讓我下地獄,但我活著回來了,我手上沾滿了魔鬼的血,也拯救了無數條性命。
現在我成了一個全費倫皆知的英雄,但我也知道我的本質沒有變過多少。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有多少名聲,從以前開始我就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不管有沒有那次冒險都是如此。
我只是渴望享受著不同的刺激,一個純粹的亡命徒。我懼怕與人之間締結出更加深層的感情,維持更長久的關係。所以只會蜻蜓點水一般飛過不同女孩的心,從不願意長留。」
「你說的這些都和我沒有關係!你說你沒變過,這是因為你的靈魂早就已經腐爛到底了,即使如此,你還是沒有回憶起來你應該獻出愛的人。
你甚至根本就沒有去了解過我的母親後來的遭遇,也不知道她懷上了你的孩子。她帶著一個女孩四處賣唱維持生計,但我知道她內心最深處只盼望著能再見到你,見到那個早就背叛了他們之間愛之誓言的混帳!」
米雅莉一把抓住了吟遊詩人的衣領,不顧形象地大聲質問起來,淚水從她逐漸迷離的藍色眼眸中不住地淌下。
「你也心裡清楚,一個帶著女孩的單親母親想要獨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麼困難!我曾經勸過她去為我找一個新父親,憑藉母親的容貌和才華她能過上比現在更加幸福的日子。
但是她拒絕了。你知道嗎?她把她的心永遠留給了一個叫做阿萊斯特的男人,一個卑鄙可恥,背信棄義的混蛋!她那麼多年守身如玉,含辛茹苦地將我送入了學院。
當她積勞成疾倒下的時候……我……我還在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畢業!」
隨著女孩的啜泣聲變成嗚咽聲,吟遊詩人的領子被一下子鬆開。即使如何憎恨面前多年來對自己不管不顧的父親,米雅莉現在仍然一下子撲在了他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阿萊斯特一直在過著自我滿足的人生,他的傲慢使他難以屈服於安穩和平的生活,這也讓他無法真正去組建家庭過上充滿親情的日子。這可悲的性格導致了這個風流多情的人渣的誕生,但他卻不會為自己感到可恥,因為他將這種生活態度奉為自己的人生信條。
但是現在,他的信仰出現了一些裂痕。當聽到自己曾經的舊愛帶著自己的骨肉掙扎多年,現在卻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之後,某種痛苦的情感湧上了他的心頭。他不是什麼漠視情感的王八蛋,更不是石心不流血的范薩姆普爾。
那麼他應該如何做呢?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他必須自己去想辦法彌補因為自己年輕時代的任性犯下的錯誤,必須自己來縫合與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兒的心靈裂縫。
他有罪嗎?他在心中詢問自己,無人回應。他過往的人生真的錯了嗎?他再次詢問自己,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至少現在,他已經想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懷中的少女哭聲逐漸變得微弱,很快就沒了聲息。杜爾南發現,這姑娘居然就這麼被一個第一天見面的男人抱在懷中睡著了,這心思是有多大條?
不對,當他注意到睡眠中女孩噴吐的氣息中帶著酒氣,不正常的紅暈出現在她的臉頰時,杜爾南立刻轉過頭來問阿龍。
「你給她倒的那杯蘋果酒,是多少度的?」
「只加了一點點安姆利口酒,本質上是蘋果鮮榨汁兌水,而不是真的水果發酵釀的果酒,不可能有多高的度數。」
阿龍老老實實回答道,他現在也意識到了,面前這姑娘可能一滴酒精不能沾。她絕對是醉倒了,把自己心中的話全部掏乾淨之後,她原本緊繃的神經就鬆懈下來了,立刻陷入了醉夢之中。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的酒量也太差了吧……要知道這杯同樣的蘋果酒,或者準確說是蘋果汁,街角對面那個提夫林小鬼就很喜歡買一杯當飲料解渴喝,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喝醉的情況。
「趁著這姑娘睡著了,我先問問你。」
杜爾南向陷入沉思之中的阿萊斯特搖搖手,壓低了聲音。
「你以前真的和小姑娘辦事時讓對方懷上你的血了?我怎麼不覺得你是這麼不小心的人?」
「事實上,我每次都會在行事時偷偷施展魔法來控制不讓這種意外發生,講道理我是不可能會有後代的。」
「那這姑娘到底什麼來頭?一個想來賴上你的騙子,給自己偽造了一個你女兒的身份?你的風流這裡可沒人不知道,想要用這種假藉口來混淆視聽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尤其是在你突然出名不久之後,你那聽都沒聽說過女兒突然跑過來找到你了。你不覺得這很奇怪?」
「老闆,你的意思是說米雅莉小姐可能只是個騙子?那她說的那些關於她母親的故事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年輕人,要想在這個世界滾打摸爬,我建議你凡事多留個心眼。」
杜爾南其實也沒有辦法立刻確定真偽,他皺了皺眉頭,表示自己並不是什麼聖職者,不會使用誠實領域。
「我們無法確定這姑娘到底是不是一個謊言大師,又或者她確實極有可能不是阿萊斯特的親生女兒,她的母親有沒有真的懷上阿萊斯特的孩子我們都不得而知。
如果,我是說如果,米雅莉只是她母親,風語者一族的女兒,收養的孩子呢?」
「這不太可能,阿萊斯特也說過她們的外貌長得很相似。而且如果自己一個人都難以維持生計,為什麼還要再為自己領養一個孩子呢?」
阿龍也在謹慎地推測著事情的真相。
「那就先認為米雅莉確實是她母親親生的女兒好了,但這並不能證明她就是阿萊斯特的骨肉不是麼。他們除了都長得很富有魅力之外也沒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除非你說他們都是半精靈。
不是我侮辱她母親的意思,你怎麼就能肯定她母親真的只和阿萊斯特發生過關係?米雅莉或許是她的母親所生,但她的血管中流淌的另一半血脈不一定屬於阿萊斯特。」
「嗚……感覺好頭痛。」
阿龍已經不想去糾結這方面的問題了,他感覺自己在玩文字遊戲。
「所以,這姑娘的處置方式交給你了,阿萊斯特,你打算怎麼做?你現在可是被扯入了一個巨大的醜聞麻煩當中。」
「給她安排個房間吧,我知道酒館上面的住房多少還有位置。明天我會好好和她談談,在她清醒之後。」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要把米雅莉帶到你自己房間去。哪怕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是否出自於你,但畢竟你也可能會是一個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的人渣呢。」
聽完杜爾南的調侃,阿龍已經有些想要吐槽的衝動了。
這個世界的兩性關係真的太亂了,事實上,阿龍曾經聽費倫居民們提到過,哪怕是家庭亂X,在這裡也會被視作一種常見的放鬆方式。
看著吟遊詩人將那個沉睡中的姑娘抱上了樓,他在心中默默祈禱他不會真的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暫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