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界域內的氣氛仿佛一夜之間就變了,但也有幾處地方還是和以往一樣,與世隔絕。
收容敗兵俘虜的軍營,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此時營地中還關著大約三千餘人,已經擴建了兩次,才算沒那麼擠。關在這裡的有許家私軍、岳麒麟舊部、徐離嫡系,以及零零星星抓回來的官軍。
營地中因出身來源不同,自然而然的就抱成了幾個小團,然後許家私軍和各路官軍互相看不上,兩派雖然住在同一邊,但也涇渭分明。
此時許家私軍和岳麒麟舊部大部分都已經投降了衛淵,剩下這些則是死守大義名份不放的,一個個心高氣傲。但他們又難改大部分同僚已經投降的事實,於是一起被其它官軍看不起。
錯綜複雜的關係下,還有一個特別清晰的派系區別。
營地的另一頭還有幾百人,什麼來路都有。這些人全都是已經開口投降了的,以往投降後立刻就會被接走,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表示願降後好幾天都沒有動靜。
不肯投降的人自然將這些投降派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動手狠揍他們一頓。但是看守們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只要雙方有衝突,他們就不分青紅皂白全都站在投降派那一邊,根本不聽死忠派說什麼。
此外營地里上風上水的好地也都給投降派住了,四五百人住的地方比餘下三千人的地方都大。
死忠派自是憤怒得無以復加,見到投降派就是冷嘲熱諷,各種謾罵。罵來罵去,無外乎等朝廷大軍一到,他們這些從匪的必無好下場之類。
這一日雙方在營地中央相遇,幾十名死忠派嘴中又不乾不淨,投降派的自是惱怒,當即罵了回去,雙方推推搡搡,眼看又要大打出手。
這時營外突然蹄聲如雷,數十騎戰馬直衝入營地中央,為首騎士不由分說,當頭一頓馬鞭,把死忠派抽散。
營中的死忠之人全都從營帳中走出,聚在一起,冷冷地盯著騎士,眼神如欲吃人!
要炸營!
那騎士夷然不懼,只當他們不存在,命人把所有投降的人召集到營地中央,列隊站好。
他在眾人面前走了一圈,放聲道:「你們這些傢伙運氣倒是真好,剛投降就有新衣服穿!以後你們都是我的部下,誰敢給老子丟臉,老子就抽誰!來人,發軍服!」
此時無論死忠派還是投降派都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怎麼回事。
幾名騎兵打開帶來的箱子,取出一套套嶄新的軍服發到投降派手裡,那騎士鼻子忽然動了動,吩咐道:「一會先帶這些傢伙去好好洗一洗,別臭哄哄的就穿新軍服。」
此時旁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且住!」
騎士轉頭一看,就見死忠派中走出一個七尺漢子,威猛彪悍,他指著軍服,厲聲道:「這不是我大晉的官軍軍服嗎?你們這是真要造反?!就不怕滅九族嗎?」
那騎士一臉冷笑,道:「晉王已經封界主為定西節度使,正二品的封疆大員!我們現在可是在朝中造冊記載的官軍,而且還是邊軍!不穿軍服穿什麼?倒是你等屢次跟節度使作對,這才是造反!就不怕滅九族嗎?」
那威猛大漢聽得一臉呆滯,只能道:「你騙人,這,這不可能!」
此時死忠派中忽然有人衝出,撲通跪下,連聲道:「我等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我等願降!啊,不對,是願為節度使大人效力!」
那騎士一臉鄙夷,道:「大人現在軍中員額有限,不是什麼人都收的!你們現在才想降,晚了!」
他呸了一聲,掃了眼眾人,譏道:「一群廢物,吃屎都趕不上熱的。」
投降派此時捧著新軍裝,一個個就如想要開屏的公雞。
破碎之地邊緣。
一支商隊出現,正沿著時有時無的道路緩慢前行,商隊中的十幾輛貨車滿載貨物,都很沉重,車輪時不時就陷進泥濘,需要車夫護衛們合力才能推出來繼續前行。
這些貨車一看就很普通,自帶減重陣法聊勝於無。
商隊前方出現了一處關卡,旁邊是營帳,駐紮了上百官兵。遠遠的看到商隊,關卡中的官兵就揮動武器,示意他們過去檢查。
商隊主事是個中年男人,來到軍官面前,先塞了個錢袋過去。
那軍官掂了掂錢袋,收了起來,然後道:「不知道郡守大人有令,所有商隊一概不得北行嗎?」
「可小人聽說商路已經開通……」中年男人又塞了一個錢袋過去。
軍官臉色稍緩,道:「想過去也行,得繳過境稅。」
商隊管事心就是一沉,道:「稅是多少?」
「車上的貨留一半就行了。」
商隊管事大驚,失聲道:「軍爺,這可不行啊!這些都是小人的身家性命……」
軍官臉一沉,「別不知好歹!不交的話,老子索性把你們全都砍了,然後往荒野里一扔,就說是馬匪幹的,誰能知道?」
商隊主事氣得雙手發抖,可是看著如狼似虎的官兵,又說不出話來。他一口氣上不來,仰頭就倒。
手下們急忙扶起,七手八腳的救治,好不容易才讓他回了一口氣。
這時地面震動,一隊衣甲鮮明的騎兵出現,直奔關卡而來。看到這些人,軍官臉色大變,刷的一聲抽出了腰刀!
百騎騎兵停在關卡前,一名騎士居高臨下看著軍官,就是冷笑:「敢在我戰天幫面前拔刀,是不是……」
當的一聲,騎兵首領抬起長槍,照著那說錯話的騎士腦袋上就敲了一記。
那騎士吃痛,這才省悟,趕緊改口:「我等是定西節度使麾下的撼山鐵騎!敢在老子們面前拔刀,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回頭對騎隊首領正氣凜然地道:「大人,我看這些官軍來路不正!要不先抓回去審審?」
騎隊首領點頭:「現在不少馬匪改扮官軍,這些傢伙武技稀鬆,不堪一擊,說不定就是馬匪扮的!」
那軍官敢怒不敢言,只得把腰刀收起,賠笑道:「我們是奉袁大人之命在此設卡,盤查不法,非是馬匪!」
騎兵首領冷道:「有什麼證明?」
軍官忍氣吞聲,拿出公文和腰牌,遞了上去。
騎隊首領掃了一眼就扔了回去,道:「誰讓你們在這裡設卡的?」
「自然是袁大人的命令。」
「沒有節度使大人之令,誰也不能設卡!」騎隊首領聲色俱厲。
軍官戰戰兢兢的道:「可是……這裡不是節度使大人的地界啊!」
騎士首領一怔:「是嗎?」
旁邊騎士拿出地圖看了看,道:「還真是。」
軍官剛鬆了口氣,騎士首領向商隊一指,道:「那支商隊有點可疑,我看他們象是趙國探子!來人,貨物沒收,人全都帶走,回界域好好審查!」
軍官大吃一驚,道:「大人,這支商隊是我們先攔下的!」
騎隊首領臉就是一沉:「是我先看到的!」
片刻後,商隊穿過了關卡,在騎士們押送下一路前行,直到再也看不到關卡。
騎士首領便停馬,道:「你們沿這條路一直往前,大約再走三天就能到界域了。」
商隊主事震驚,道:「不是要押我們回去嗎?」
騎隊首領笑笑,道:「我們節度使的地盤上沒有關卡,也沒人能隨意抽你們的稅,收你們的貨。趕快走吧!」
商隊主事千恩萬謝,屢次想塞錢未果,這才無奈離開。
騎隊首領看著他們走遠,然後取出一個面具帶在臉上,道:「走,我們去把那關卡端了。」
「那些官軍怎麼辦?」
「一併抓了。聽說袁大人清貧,正好讓他多吃口空額。」
曲柳鎮。
鎮口守衛的幾名官軍打著哈欠,很是無精打采。這裡天色昏黃,濕氣極重,疾病橫行,人住著相當不舒服。
據說北方界域擴大的話,這邊的天氣就能好些,這些官兵就都暗中盼著界域能早點覆蓋過來。
此時地面又開始震動,官軍們已是驚弓之鳥,立刻擺好逃跑姿勢,然後才舉目遠眺。
就見大路盡頭出現了大隊騎兵,人雄馬壯,旌旗如林,氣焰濤天!
守軍覺得好像有點眼花,仔細揉揉眼睛,才發現來的騎兵沒有面具,穿的都是西晉軍服。
上千如狼似虎的騎士轟轟隆隆的進鎮,守衛官軍這次倒是沒有逃,但也不敢攔,都躲得遠遠的偷偷觀望。
大隊騎兵一路開到郡守府門前,衛淵才從騎隊中走出。
旁觀眾人就都倒抽一口冷氣,竟是新任節度使大人出巡!
衛淵舉手,還沒等敲門,郡守府大門就打開了,幾名府衙的大小官員已經在門後列成了兩隊。
衛淵摘下手套,連同馬鞭交給旁邊隨從,看看眾官那一張張諂媚的臉,點頭道:「還算懂事。」
眾官一個個笑逐顏開,與有榮焉。
衛淵帶著殺氣騰騰的眾將,從正門邁進了郡守府。
片刻後,郡守衙門的會客堂中,衛淵居中而坐。
他左手邊是崔聿、徐意、王語等世家子弟。崔聿現在領總兵,正五品,與袁清言同級。王語是副總兵,徐意總管節度使府內文事,都是從五品,比袁清言低了半級,但比屋中其它官高多了。
袁清言坐在右手邊首位,此刻臉色自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下邊一眾官員則是心中惴惴。
衛淵端起茶碗,用碗蓋撇了撇茶葉,輕啜一口,方才轉頭,望定袁清言,嘴角含笑,面帶親切,道:
「小袁哪,初次見面,家中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