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謹行看了一會兒後,抬起左手張嘴含住無名指,口腔里散發出濃濃的血腥味,宛如鐵鏽的鹹味,他吮吸著,舌尖輕輕舔舐著那道傷,宛如外面流浪的貓狗,受傷後獨自舔著傷口。
傷口粘上口水後並沒有緩解疼痛,反而刺激到了痛覺神經,血也流的更多了。
厲謹行的臉色有些許蒼白,下唇上帶著的血,與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不信佛不相信道,也不信什麼基督教,他是個唯物主義者,認為只要他夠努力,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但在顧晚秋身上,他卻頻繁違背自己的理念,在她出事的時候他求佛,想要和她結婚永遠在一起的時候他把她帶去教堂,看著耶穌神像,要她宣誓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成為你人生中的例外,她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潛移默化的打破你的原則。
在你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可救藥,不可挽回。
厲謹行這一次驚醒後就睡不著了,他看著窗外,以往從這裡的窗外看過去能看到了外面一紅一白的山茶樹,這個季節本該已經開花了,可他卻命人給砍了,如今望過去,院子裡那片區域空蕩蕩的,讓人很不習慣,他忽然有些後悔砍了那兩棵樹。
樹砍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很多事情也正如這兩棵樹一樣。
八月一日,是他的生日,原本一開始預想的是,他會在今天把顧晚秋找回來,顧晚秋在他身邊,就算是他今天的生日禮物了。
就算她沒能回來,要是有她的消息在也挺好的,可他沒想到這個消息,會這麼慘痛。
給他當頭一擊,他在他生日這天得來的是她的死訊。
顧晚秋……顧晚秋……顧晚秋……
厲謹行反覆心裡念著這三個字,把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停不下來,他嘴裡還含著無名指指尖,他還很痛恨自己被這麼可惡的女人給影響到情緒。
恨到深處,牙齒忍不住的用力,硬生生的咬住指尖,牙尖直接咬進了傷口裡,很疼也沒有鬆開,最後滿嘴都是血了他才張嘴,往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無名指已經看不出原樣,他徒手把那斷掉的直接給直接拔了下來,身體條件反射的疼的抽了一下。
顧晚秋,我祈求上天你沒有死,希望你好好活著,什麼都比不上你活著。
你最好一個人乖乖的待著,倘若我找到你,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別怪我手下無情。
厲謹行心裡篤定顧晚秋一定在人世上,哪怕三個月沒找到她也活著,那片海里絕對不可能有她的屍體。
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厲謹行也說不清,只是一種直覺。
就像當初顧晚秋聽到他死了的消息後也一樣認定他沒死是一樣的。
而且顧晚秋怕冷怕水,她還有深海恐懼症,怕海里的巨物,也不喜歡魚腥味,那麼愛乾淨漂亮的她,怎麼會死在海裡面呢……
厲謹行就這麼騙著自己,騙了自己一晚上,無名指無意識的在地上寫了個帶血的「秋」字,觸目驚心。
何添和周毅已經安排人手出去找顧晚秋了,重點尋找方向就是J市,靠海那邊,附近的攝像頭都被他們搜遍了,就是沒找到顧晚秋的身影。
J市不比海城,他們的手無法伸到那麼遠,不是他們的地盤,不怎麼熟悉,人手不夠,關係網不夠大,想要大肆找一個人,還得用不少錢,讓那邊上面的人出出力氣。
本來已經放棄尋找救助海上遇難的警察,接到新的通知,派了更多的人手,開始沿著海,坐上船,地毯式搜索打撈,要在海面上找到一個活人,簡直是微乎其微,根本不抱有任何幻想。
而為顧晚秋的死,難過的人還有劉嫂。
劉嫂在聽到「顧晚秋死了」這五個字,就不受控制的頭腦發熱,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被送進醫院還進行了急救,人在晚上八點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時候頭還是暈的,看著眼前一片白,不知道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嘴巴喉嚨都很乾,想要說話都沒有力氣,眼睛酸脹,這種感覺,要用最直觀的感受來形容,那就像是被鬼壓床後的那種感覺,人特別疲憊,想要掙扎著醒過來卻醒不過來,好不容易睜開眼,人也不清醒,暈頭轉向。
她呆呆的看著天花板發呆,直到一旁照顧她的護工發現。
護工明白這剛醒過來的人身體都很不舒服,嗓子和唇瓣都是乾的。
女護工接來一杯溫水,用勺子餵她。
「大姐,你張開嘴,我餵你點水喝。」這個時候說什麼,劉嫂就照做什麼。
嘴巴機械的張開,她是真的口乾,張嘴都感覺喉嚨在冒煙,而且嗓子眼裡有些泛苦,就像吞了中藥,中藥渣在那裡含著一樣。
張嫂一喝就喝了一杯水,溫水過了嗓子後,人舒服了一些,她的嘴巴也能勉強說話了。
劉嫂先是動了動手指,摸著身上的被子,最後嘴巴才嚅動問道:「這是哪兒?」
女護工回答道:「這是醫院,你不記得你是怎麼進醫院了嗎?」
「醫院?」劉嫂轉動著眼珠看著四周,「我怎麼會在醫院裡啊……」
她開始用力的回憶,想要記起來什麼。
人的大腦也會觸發自我保護功能,剛醒過來,劉嫂什麼都記不起來,大腦短暫性失憶。
護工解釋道:「你啊,是受刺激暈過去了,被何先生送過來,還好送來的及時,不然就出大問題了,你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像我們這個年齡什麼事沒經歷過?看開點,心情好點,這一天天的就過去了。」這說著說著,護工還開始安撫起劉嫂來了。
劉嫂陷入沉思,她是受刺激進醫院的,受了什麼刺激?
她記得她被厲謹行一直關在「秋樂莊園」里不讓她出去,她在家就做飯,今天是八月一號,她正在給厲謹行準備午飯來著。
護工拿著水杯又問劉嫂:「你還渴不渴?」
「不渴了。」
「餓了嗎?你剛醒過來還是要吃點東西,不然身體是撐不住的,我去給你把這雞湯給熱了,這雞湯是下午的時候送過來的,那個時候你還在昏睡。」
劉嫂原本沒覺得餓的,被護工這一提醒,頓時就覺得胃裡空蕩蕩的難受,第一次被人這麼照顧,劉嫂有些不習慣和不好意思。
「那就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我收了錢這些都是我本職工作,等吃完飯我給你擦擦身,晚上睡覺舒服點,對了,你要看電視嗎?我給你打開電視你打發下時間吧,你現在還不能起床,躺床上怪無聊的。」護工一邊說著一邊去拿遙控器,看得出來其實是她想看。
劉嫂點頭。
護工按著遙控器把電視打開,八點,新聞已經放完了,現在是晚間電視劇,護工瞟了眼電視,把遙控器放到劉嫂手裡。
「想看什麼就自己按,我先去給你熱飯了,一會兒就回來了,這個點沒什麼人熱飯。」
「好。」
何添給她請的這個護工很熱情,提著保溫壺就出去了。
劉嫂沒什麼心情看電視,她掃了一下周圍病房裡的環境,單人間,跟當時顧晚秋住的病房很像什麼都有,柜子上有水果和一束花。
花香味蔓延在整個病房,讓人聞不到什麼消毒水的味道。
劉嫂看著窗外漆黑的天色,無法控制的想著自己的女兒還有顧晚秋。
不知道顧晚秋現在如何了,對了……她還給自己發了簡訊,每天七點都有她的簡訊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