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厲謹行的臉上壓根看不出來他有擔心顧晚秋的樣子,神態平淡,仿佛只是提到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壓根想像不到早上的時候,厲謹行聽到顧晚秋被劉子博帶走時那一刻的慌亂。
如今回想一下,那時候厲謹行的種種表現宛如只是一場幻覺。
何添沒能回過神來,回答厲謹行話的人是周毅。
「沒什麼問題,就是孩子沒能保住,醫生說今後多休息,孩子還能再有的。」
「嗯。」厲謹行點了一下頭,也沒有因為這個孩子意外的離開而出現傷心,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如今聽到,連驚訝都沒有。
就沒了嗎?
何添動了動手,按捺不住的詢問厲謹行:「老大,你就沒有其他想問的嗎?你對……顧晚秋……」這麼冷淡,他都開始要懷疑厲謹行是不是已經把這個人給徹底忘記放下了。
厲謹行蹙眉:「想問的?」
何添組織了一下語言,抓耳撓腮:「比如顧晚秋醒過來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她的心情關我什麼事?你要說就說,不說就算了。」
行吧,還是他來說吧:「顧晚秋剛醒過來,因為失去孩子,情緒上受到了一些刺激。」
「她為那個孩子難過?」厲謹行覺得好笑,「她早上不是想去醫院打掉的嗎?」
看來都不相信顧晚秋會為了這個孩子而難過的事。
何添忽然想問厲謹行,那你對這個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的孩子難過嗎?
「老大,我們走的時候,顧晚秋哭了,她說她有點喜歡上你了,對於那個孩子的離開,我想她應該是在意的。」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厲謹行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就像是在聽何添講一個無聊的八卦,這跟何添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你不覺得很痛快嗎?在你離開的時候,顧晚秋忽然就喜歡上你了,而且她還挺痛苦。」
「顧晚秋在意誰都不會在意我,更不會在意那個孩子,不過是她常用的欺騙套路,我上過一次當,嘗到了教訓,就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
就像「牧童與狼」的故事,牧童經常撒謊欺騙大家「狼來了」等真正的狼來了,他喊的再大聲也沒人會信。
可這次是真的狼來了嗎?
「我怎麼覺得她不像是演的?」何添一開始也覺得顧晚秋是做戲,但等他和周毅出門站在門口偷聽的時候,聽到了顧晚秋哽咽的哭聲,他們人都不在了顧晚秋哭給誰聽?
但顧晚秋是不是演的你跟厲謹行也沒關係了,他已經救了她這一次,何況他現在是個「死人」也不會再冒險出去。
厲謹行這次也算是長了記性,他以前覺得,只要他對顧晚秋夠好,對她溫柔一點,細心一點,耐心強一點,哪怕顧晚秋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傻子,他也會娶她,好好寵她一輩子。
但事實證明,無論他做多少,他和顧晚秋都沒可能,從他確認自己愛上顧晚秋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顧晚秋恨透了他。
小時候是討厭她,長大點是厭惡他,現在則是痛恨他。
他用一身家產換來了這樣一個教訓,怎麼能不記住呢?
但他還是不肯放下顧晚秋,等下次見面,她是奴,他是主,他不會再對她心慈手軟。
何添主動提到顧晚秋,厲謹行還是願意和他說說,他站起身,拿著手裡的面具。
「是不是演的對我來說不重要,要是真的,我心裡也不會有起伏,一個顧晚秋算的了什麼,難道我還能犯賤喜歡上她一輩子嗎?」
「老大,你這是放下了嗎?」
「再不放下,下次就真的是沒命了,劉家你多注意點,儘快解決。」但要是把顧晚秋當做一個不重要的人也是不可能的,畢竟糾纏了那麼久,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何添真正想問的他也知道,無非是想問,他要怎麼對待顧晚秋,怎麼報復回去。
報復……顧晚秋怎麼對他,他就怎麼還回去,但這還遠遠不夠,他以前覺得顧晚秋嬌氣,人很怕疼,現在一看,她哪裡是怕疼的樣子,斷了雙手把自己弄的一身是傷進了醫院,平常人,能忍住這樣的疼都已經不錯了,她還能一心二用跟他演戲。
到底是對顧晚秋的了解太少了,還把她當成曾經的小姐,以為她還和過去那樣張揚驕傲,那樣嬌氣,把尊嚴看的很重要,不會輕易妥協,更不會委曲求全來討好他。
所以在面對那個愛自己愛到卑微的顧晚秋時,下意識的就覺得,只有真正的傻了才會這樣。
顧晚秋忍住了疼痛付出了尊嚴,她能短暫的成功也是有道理的。
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要讓對手痛就得對自己狠。可想要徹底讓他死,那就是妄想了。
他離開的時候說過的,他會讓顧晚秋後悔做這樣的一切。
本來他可以好好寵愛她,讓她繼續當「公主」,現在想想,還是骯髒的淤泥更適合她。
如今就讓顧晚秋多玩一會兒,讓她短暫的自由一下吧。
斷了的風箏線他能重新接好,無論她飛到多遠他都有能力把她重新給拽回來,等她回來的時候,他會用透明的線把她全身捆死,細線勒緊她皮肉里,溢出一串串鮮紅的血珠,那得多好看?
何添心裡高興,趕緊應下,對於厲謹行的放下,他自然是很高興,就怕厲謹行真吊死在這棵樹下什麼都放不下,如果連這種感情都放不下的,那還如何東山再起?以厲謹行的能力,他不該束縛於兒女情長上面。
厲謹行性子冷淡,但他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人,是顧晚秋的種種做法,讓他的心在再度的冰封冷硬,變得越來越薄情。
何添是信了厲謹行的話,但周毅卻不這樣認為,厲謹行這樣子,顯得刻意不去在意了。
……
醫院那邊,顧晚秋吃了包子就又躺下了,手上的輸液針已經拔除,她習慣側躺著睡,但她剛流完產做了手術,不能側躺,偶爾翻身一下還行。
臉側著,劉嫂安靜的坐在一旁看不清顧晚秋的臉
她想,顧晚秋應該是睡著了,睡覺睡的也不夠安穩,時不時的哆嗦一下然後細細顫抖。
她就像野外獨自生活的貓,受傷了沒人哄,在野外膽顫心驚的活著,遇到危險時躲在漆黑的洞裡面舔舐著自己受傷的皮肉。
顧晚秋承受著來自身體以及心靈上的疼痛,在劉嫂看來,顧晚秋就是放不下那個意外離去的孩子,現在睡著了都在哭。
劉嫂悄聲走過去,手裡捏著一張紙巾想要給她擦眼淚,剛走過去,顧晚秋眼睛就睜開了,瞪大的雙眼裡面並沒有眼淚,而是驚恐和懼怕。
再怕什麼?
劉嫂下意識的以為顧晚秋是在害怕劉子博,被劉子博帶走後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離開的時候人都好好的回來後一身的傷,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
不管是誰,經歷了這樣的事後都會後怕。
「顧小姐,您沒事吧?」
顧晚秋快速的瞥了一眼劉嫂,見她手裡拿著紙巾顯然是過來安慰她的,她強打起精神來:「我沒事,就是想自己安靜一會兒,劉嫂你不用每時每刻都看著我,我就這會兒怕一下,過段時間就能消化了,我抗壓能力很強的。」顧晚秋用輕快的語氣安撫劉嫂,說完還對著她笑了一笑。
顧晚秋生的漂亮,但現在的臉太過慘白,笑的很不自然,顯得越發可憐了,這讓劉嫂心裡越來越心疼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發生在顧晚秋身上那些事,的確只能讓她自己消化,旁人的安慰對於她來說並不能起太多作用。
但她真的是因為劉子博而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