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看著宋寒生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上揚帶著笑,他跟睡著了一樣。
蘇渺彎腰,伸手給宋寒生整理了一下快滑到床下的被子,驀地一瞥她看到宋寒生手裡緊握著什麼,哪怕死了他的手都沒有鬆開。
她伸手掰開宋寒生的右手,手心裡是她的一張照片,即使手指那麼用力的攥著,照片上都沒有褶皺。
她拿著那張照片,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里。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宋寒生我原諒你不算,要我爸媽原諒你才行,你就算以這種方式折磨自己生生世世,都沒辦法原諒你。
死了的人怎麼去原諒活著的人?
蘇渺走出病房,她的心依舊崩的很緊,直到出去吹了一陣涼風后才鬆懈下來。
護工在門口,看了眼蘇渺又看了眼病房裡,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蘇渺不用想都知道她想問什麼。
「他已經死了,以後不用給我打電話了。」她相信醫院能處理好宋寒生的屍體,宋寒生能生病住進醫院還有護工專門照看的,明顯是很早之前留了錢,不然誰會盡心盡力白白照顧他這麼久?
她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一棵榕樹底下秦默牽著狗等著她,醫院裡不能帶寵物進來,所以秦默只能在醫院外等她
蘇渺正準備,身旁的護工忽然喊住她:「夫人,你等等……」
「還有什麼事?」
「人死什麼都沒有了,但我覺得我還是該和你說說他這些年是怎麼在這裡活下去的。」
蘇渺沒說話沒動作,安靜的站在那裡等待護工把話說完。
「這之前他一直想著你,手裡拿著你的照片念著想要和你在一起,過去這麼多年,哪怕他忘了自己是誰,他也沒有忘記過你,他在監獄裡的那三十年受了很多苦,並非傳言那樣說他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才在監獄裡過得不好的,而是他自己出錢找人折磨的他,他就是想把你那些年受過的苦全加倍受完,以這種自我折磨的方式去懺悔,認罪。」
「他的肋骨取出來兩根,手指斷了四根,而腳趾幾乎全被砸碎,他身上的傷你或許沒看過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對了……他還捅過自己,就在腹部靠腰這一塊,當時傷口太大,因為沒有好好調養感染到了腎臟,腎臟也被取出來了。」
委託人宋寒生,目標宋寒生,委託任務在監獄裡好好折磨宋寒生,要他生不如死,要斷了他的骨頭他的手指,要他痛苦的活下去。
宋寒生為什麼會在腹部上捅自己一刀,因為他想起蘇渺說的那句,她遲早會把第三十刀給補上,可她卻一直沒補那一刀,於是他就自己給添上了。
捅那一刀進去的時候,宋寒生還在想,這麼做或許蘇渺會高興一點,她高興就好指不定對他的恨就少一點。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是對他保持同情?還是說要我幫他處理遺體?」
「我不是……」
蘇渺面色不變:「他死前應該有交代後事吧,不然你們也不會這麼用心的照顧他,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挖塊地埋了也好還是燒了也罷都不用和我說。」說完她直接繞開護工,目光一直看著秦默的方向。
「我先生還在等我。」
護工看著蘇渺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向秦默,秦默一手牽著狗一手背對著,在蘇渺走過來的時候他伸出手,手裡一捧粉紅色的玫瑰花。
「送你的。」
蘇渺看著他手裡的花:「哪裡來的花?」
「等你的時候,路過賣花的,看到好看,覺得很襯你,於是買了,喜歡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秦默現在說話一頓一頓的。
蘇渺接過他手裡的花:「喜歡。」她徒手摘下一朵玫瑰花,別在頭髮上問,「好看嗎?」
「好看。」
一旁的金毛吐著舌頭跟著也叫了兩聲:「汪汪。」
「七七都說好看。」
兩人牽著手走在路邊上,此時陽光正好,將他們的影子拉成三道長長的斜影。
今年的秦默66歲,蘇渺64歲。
蘇渺56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58歲的秦默為了照顧她直接退休在家裡把時間全空出來陪著她,幸運的是蘇渺熬過來了。
兩人沒有孩子,但是帶了幾個學生,每個月一有時間,那些學生就回來拜訪,日子過得自在,一點都不孤獨也沒有遺憾。
「聽說蓉城那邊開了燈會可以放孔明燈,到時候我們去看看。」秦默緊緊握著蘇渺的手,似乎是怕她走丟。
「什麼到時候,現在就去,反正沒什麼事,看完燈會我們在蓉城多待一段時間吧,我還挺想念那邊的菜。」
秦默應道:「好。」
「哎呀,我還想去蹦迪。」
「嗯?老年迪斯科嗎?」
「還有看演唱會,我以前都沒看過,最近不是很火的那個什麼男團嗎?聽說在蓉城開演唱會。」
「你看男團演唱會,會不會,嫌棄我老?」秦默很認真的問。
「老頭子我怎麼會嫌你老呢?你在我心裡永遠年輕永遠帥!」
「蘇小渺,我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該把老頭子這三個字收回去。」
兩人一路上碎碎叨叨,周圍路過的人頻頻回頭看向他們,這不就是愛情最美好的時候嗎?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一生聘禮,一輩子相守,寵愛和偏愛都給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