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一句話猶如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瞬間卸掉了全身的力氣,握緊的筆一松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悲涼的情緒從心底緩緩地擴散出來,像是做過的關於擴散的化學實驗,一滴墨水滴進無色的純淨水裡,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小護士拿起病危通知書就要走,臨走前還特意警告宋寒生不要靠近手術室大門,不要打擾到裡面的醫生,不然後果是他負擔不起的。
要是以前的宋寒生,多半自負高傲的想,就以他的身價地位有什麼責任是他不敢擔的,但現在牽扯到蘇渺,那是他的半條命。
宋寒生一直守在手術門前,小護士離開沒多久後又回來了,她心裡自責,要是她膽子大一點,在聽到那種異樣的聲音衝進去的時候,或許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她靠著牆邊站著,離宋寒生有三米遠,過道很安靜,安靜到她能聽到男人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她微微扭過頭看著男人低著頭,肩膀輕微顫抖著。
小護士對宋寒生生不起半點同情心,造成這樣的結果就是他,他怎麼有臉在這裡哭?
應了一句話,渣男的眼淚不值錢。
流這點淚的時間,為什麼當初不好好想想?
想完後,小護士心裡默默念了三遍:宋寒生垃圾。
……
蘇渺剛流完產,因為劇烈刺激導致子宮大出血,在蘇渺簽下手術同意書後,醫生開始準備做手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到了後半段忽然止不住血。
按理說,有了麻醉頂多是感覺到觸感沒有疼痛,可蘇渺就是覺得疼的要命。
以前她還是醫生的時候,手術室不知道進了多少遍,又給人做了多少場手術。
沒想到如今輪到她躺在這個地方接受醫生的刀子。
她第一次感覺手術室里這麼冷,裡面的光這麼的亮,渾渾噩噩中竟然看到了死去多年的父母。
時長120分鐘手術,幾個醫生滿頭大汗的結束了這場手術。
危險期還沒過,接下來要看蘇渺什麼時候醒過來,會不會出現其他狀況。
手術室門一打開宋寒生就第一個沖了上去,隔的近還能聞到醫生身上散發出的消毒水藥味。
「蘇渺……蘇渺她……」他太緊張了導致話都說不出清楚,喉嚨里像是卡了一坨棉花,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無端的難受。
醫生看宋寒生的眼神有些複雜,但還是老實交代了蘇渺現在的情況,手術就目前來看是成功的,但危險期沒過,要看蘇渺什麼時候醒過來,他要是醒不過來了那情況就危險了。
蘇渺被送到了隔壁觀察室,會有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著,宋寒生站在床頭,看著蘇渺的臉。
他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蘇渺的眉心,指尖輕輕顫抖著,現在的蘇渺就像個易碎的娃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宋寒生和蘇渺如今就跟兩頭相互撕咬的困獸一樣,一直互相傷害,你讓我痛了那我就撕掉你一塊血肉,你戳我一刀,那我要捅你兩刀才肯罷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死不休。
從宋寒生強迫蘇渺那天起兩人的地位就發生改變,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
其實從性格方面來看,宋寒生和蘇渺的性格很相似,同樣的高傲哪怕跌入泥潭也不會屈服。
宋寒生太清楚蘇渺的性子,所以才想壓迫她,想要聽到她的求饒聲,想要擰斷她的傲骨,也只有在床上的時候蘇渺才會示弱。
他們中間隔了太多東西,兩個家庭,兩條孩子的命,一身的傷,宋寒生一向擅長解決問題,可這一次他看到躺在病床上醒不過來的蘇渺後,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無能,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他和蘇渺能和好如初的辦法,何況,他和蘇渺就沒有好的時候。
被子好好的蓋在蘇渺的身上,宋寒生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用手去幫她理一下,只是藉機為了離蘇渺近點,再近一點。
蘇渺昏睡了八個小時,時間越長宋寒生就越是恐懼,白天還好,一到晚上恐懼就無處安放,仿佛化作了針密密麻的刺在他身上。
從白天守到黑夜再到天亮,小護士一上班就來到蘇渺房間裡看她。
宋寒生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睡覺了,疲憊達到頂峰,眼睛乾澀難忍,明明很想休息一下,可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蘇渺流血的樣子,根本無法安心休息,頭陣陣巨痛。
小護士一來,他一下找到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
「蘇渺醒過來的時候會疼嗎?」
小護士心說這不是廢話嗎?她看了眼掛著的藥瓶,那裡面含有止痛的作用,但止痛並非是什麼痛覺都感覺不到,頂多緩解。
「你往你肚子上捅兩刀,你就知道痛不痛了。」小護士本來不想和宋寒生計較的,但看他這狗樣實在是忍不住諷刺兩句。
看他滿臉痛苦,他有什麼可痛的?比得過蘇小姐的痛嗎?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拿渣男洗白法來說:你不過就是流產沒了子宮進了監獄,而他呢?他傷的可是心。
宋寒生聽了小護士這一句後,神情僵硬,他本來臉色就白,坐在凳子上的時候,上半身晃了一下,搖搖欲墜,仿佛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下一秒就會栽倒。
宋寒生看著小護士,她穿著醫院工作服,年齡還小臉上還有那股沒褪去的稚氣,看他的時候一臉的不耐煩。
這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蘇渺,蘇渺也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以前就最看不慣她這幅模樣,說話犀利,直言不諱,宛如一把刀。
小護士不想跟宋寒生共處一室,大多時間就站在門口看著病房裡的醫療器械,認真觀察蘇渺的情況。
到了中午十一點,助理送來吃的還給宋寒生帶來了一個消息。
姜語柔被警察捕了,抓他的人是一個叫「夏明陽」的警官,現在人還在局子裡關著。
「什麼時候被抓的?」宋寒生問。
「昨天。」
「怎麼現在才和我說?」
「這不打您的電話關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