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喜歡人,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老爺子,我就這麼一個喜歡的人,您非得要了孫子的命嗎。」陸霆川雙眼通紅,讓人看了心顫。
厲老爺子卻不以為意:「不就沒了一個孩子嗎?你一個正常男人,以後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那可是您的親孫女!」
「我可不認這樣的親孫女。」厲老爺子冷冷地說了句,「私生子有你一個就可以了,沒必要再多。」
厲老爺子隨口說的一句話,宛如當場給了陸霆川幾記悶棍。
這麼多年,他在厲老爺子身邊,說是虛情假意也好,可他對厲老爺子真的不差,明面上的孝道一一盡到,他做到這個地步,可在厲老爺子眼中依舊改變不了「私生子」這個稱呼。
厲老爺子好笑地看著陸霆川僵硬的臉:「那個叫沈清的女人跟你媽沒什麼區別,生出來的孩子,難道你還想讓那個孩子成為第二個你嗎?再說了……你說是我殺死的,你見我動刀了嗎?」
「要說殺死孩子的兇手,難道不是你嗎?倘若你有能力保護她,有責任相信她,我就算把刀伸出去也殺不到她,沒那個能力,談什麼情愛?聽說,你還把那個孩子做成了標本放在醫院展示台上供人觀賞?」
比起殘忍,陸霆川絕對第一,哪怕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可那個孩子是他嘴裡喊著愛的女人懷的,他當時是怎麼做到心不慌眼不眨的把那個孩子扔到裝著福馬林的標本器械里去的?
陸霆川知道他沒什麼資格去質問厲老爺子,厲老爺子是推波助瀾,醫院裡的醫生是遞刀,而真正的劊子手是他陸霆川。
就像厲老爺子說的那樣,倘若他信任沈清又怎麼會讓她遭這麼多罪,他現在說「愛」多可笑啊。
愛是忠心是責任是尊重是寵溺是偏愛是唯一,可他給了沈清什麼?是無止境的痛苦和折磨,是整晚的恐懼,是哭瞎眼睛的雙眼。
「跟黎家的婚事沒得談了,我不會娶黎芸。」說罷,陸霆川毫不猶豫的轉身。
「包括厲家的一切你也不要了?」厲老爺子沉聲問。
「不要了。」陸霆川沒有回頭,甚至腳步都沒停下,「誰稀罕誰要,我不欠厲家什麼。」
走出厲家老宅的時候,天上落起了小雨,陸霆川抬頭,一滴雨剛好落進他的眼睛裡,順著眼角滾出來竟然還是熱的。
他抬起手,指尖擦去,原來不是雨水,是他不受控制掉下的眼淚,陸霆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厲家老宅。
他從五歲就到這裡,一住就住了二十五年。
這些年來,累過,哭過,被人虐待過,罵過,餓過,痛過……他都一一堅持下來了,為的就是拿走這裡的一切。
而現在說放棄就放棄,有不甘和遺憾嗎?
答案是有的,但他的心情卻從未有過的放鬆過。
其實也不是非要不可。
陸霆川走後,厲老爺子拿著筷子夾了個餃子放進嘴裡,嚼了兩口後吐出來,冷了,不好吃了。
「老何,我做錯了嗎?」
老管家答道:「您剛才對二少說的那些話沒錯。」
是說的沒錯,但做錯了,只是沒人敢指正,就任由事情發生,這遭殃的還是無辜人。
老管家安靜的站在厲老爺子身後,看著他垂眸嘆氣,鬢間的白髮似乎又多了。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堵著的話問了出來:「老爺子,你是真的打算放棄二少了嗎?」
「放棄?」厲老爺子閉上眼睛,腦子裡閃過一道道身影,最終集中在厲景深和陸霆川這倆人身上。
許久後,厲老爺子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厲景深沒救了,陸霆川還有得救。」
「怎麼說?」
「厲景深失去沈知初後他還有屬於自己的厲氏,但你想想陸霆川還有什麼?這些年他一直在為老厲氏辦事,要想放棄繼承厲家那就是一無所有。」
厲老爺子閉上眼睛:「再小的螻蟻都有尊嚴,就別說還是個人了,恨都恨上了,能走到最後嗎?我讓他們別碰感情,一個個不聽,這最後受傷的是誰?害人害己。」
老管家陷入沉思,有情真的是一件壞事嗎?
他不由想起厲老爺子的妻子,老夫人。
像厲家這種家世,沒仇人也有眼紅病,當年的老夫人就是死於一場綁架案,對方要求拿錢交換人,等厲老爺子籌備到錢去了,看到的卻是被人姦污折磨而死的妻子。
死時不過三十五歲的年齡,老夫人一死,厲老爺子就徹底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