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身旁的白邱璟才出聲,語氣擔憂:「誰要和你見面?」
「趙錢。」
白邱璟自然認識趙錢,那是厲景深身邊的人,他現在打電話要單獨見沈知初做什麼?
沈知初見他擰緊眉頭,伸手揉了揉他蹙緊的眉心。
「見一面沒事,而且約的地點是在家裡。」
「什麼時間?」
「我想一想吧。」
沈知初要見誰白邱璟自然不會攔住,他尊重她,不過擔心還是有的,沈知初現在懷著孕萬事都要小心點。
坐上車,白邱璟給出一個時間:「要不就明天吧,事情早點解決好,正好我明天不用去劇組可以在家裡陪著你。」
沈知初點頭應了下來,隨後給趙錢發了簡訊告訴他第二天的時間。
趙錢收到簡訊後,頓時覺得心裡那根提著線的石頭鬆了,起初他以為沈知初不會答應,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做好了決定,到底是心軟,經不住人磨。
時間定在上午十點,趙錢提前了十分鐘就到了泉水灣,一手拿著公文包一手拿著電腦。
「沈小姐。」
「嗯。」沈知初往旁邊站了站把他請進來,「進來吧,想喝什麼?飲料,咖啡還是茶?」
趙錢真沒想到沈知初會對他態度這麼好,沒給他擺臉色就算了,還問他想喝什麼,她難道忘了他「差點」殺死了白邱璟嗎?
不知道為什麼,趙錢鼻子有些酸,他從一個旁觀者成了一個施暴者,險些釀成大禍,他從沒想過能得到沈知初的原諒,但她這麼平淡的臉色簡直比指著他鼻子罵他還要讓人難受。
人啊……就是犯賤。
趙錢長長嘆了口氣,他跟在厲景深太久了,久到跟厲景深一樣,習慣戴上假面,心裡所想的什麼都不會表現在臉上。
「我喝白水就好。」
沈知初在前面走著領著他來到會客室,讓白邱璟去接了一杯茶。
茶是沈知初每日最愛喝的水果花茶,芳香撲鼻,可以緩解精神疲勞,這花茶還是白母自己做的,聽到沈知初睡覺做噩夢,她就親自去採摘花葯曬乾,帶到這兒來讓沈知初平日裡泡水喝。
「謝謝。」
趙錢有些拘束,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心虛和愧疚,坐立不安,手不知道該去端水喝還是該把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來。
看到白邱璟在一旁,趙錢說:「白先生,我能單獨和沈小姐說兩句話嗎?」
白邱璟一臉警惕,別人這麼警惕他很正常,畢竟他可是差點要了他的命,不是大不大度的問題了,牽扯到生命危險還和顏悅色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那是傻逼是聖母。
白邱璟不願意單獨留沈知初一個人在這裡,沈知初沉思了一會兒,見趙錢臉色有些蒼白,眼睛裡有紅血絲黑眼圈都熬出來。
她扭頭對白邱璟說道:「就說會兒話,不會有事的。」
趙錢也苦澀的應了聲:「放心吧,我不會傷害她。」
白邱璟看了眼牆上的監控器,他做出這個舉動完全是為了給趙錢提個醒,他不是聖人,做不到誰都信任。
趙錢自然也明白,目送白邱璟離開後,籠罩在周圍那股威懾力才慢慢淡去。
趙錢抿了抿唇,隨後站起身,移出兩步衝著沈知初鞠躬,彎腰九十度,一直停留,僵硬的一動不敢動。
沈知初抿緊唇,看了他一會兒,才出聲:「你這是在做什麼?」
「對不起,遊樂園事故意外是我做的,跟厲總沒有半點關係,我當時只是想用手段讓你回到他身邊,沒想過真的對白先生做什麼。」
如果說剛才還沒有波瀾的心,這會兒聽完趙錢的話後瞬間洶湧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只會讓我更恨他?」
「我知道。」趙錢下顎收緊依舊低著頭,「我知道你會誤會是厲總做的,會更恨他,但對於我這樣以利益至上的人來說,過程不重要只要結果是我想要的那一種就好,厲總無非是想讓你留在他身邊幾日,為了求證白家是不是真心待你,雖然手段偏執了些……」
說厲景深手段偏執,他自己何嘗不是?
趙錢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還有一點是,我是想讓他明白,對你只有放手,強留只有恨,互相折磨的痛苦並非愛情,好在他最後也明白了。」
沈知初說:「你倒是對他很了解。」
趙錢抬起頭,苦澀地笑了笑:「畢竟我跟著他的時間比你要長。」
沈知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緩解喉嚨里的乾澀,她看著窗戶外面被風吹動的樹枝,「在你們眼裡我是不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你還有厲景深,為了利益只要結果不要過程,那你們知不知道有個詞叫世事無常。」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如果那天白邱璟真的在遊樂園發生了意外,你們會在意那一條人命嗎?一條人命一個家庭,毀了好幾個人的人生,你們或許並不會看在眼裡,也是……」沈知初自言自語了一句,「想當初他為了報復我,拉沈家破產,讓我爸入獄,藉機好牽制我的時候,不也間接害死了七條人命嗎?無關緊要的人命,在你們的利益布置上,或許連螞蟻都不如吧?」
這些厲景深和趙錢根本沒想過,沈知初喉嚨收緊,發不出任何聲音,顫抖的睫毛隱約帶著潮濕。
「那你還恨厲總嗎?」
「恨?這已經不算恨了吧。」沈知初垂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她抬手輕輕落在上面,「也不算原諒,不過是對耿耿於懷的過去失去了興趣罷了。」
厲景深是她命定中的劫數,從相遇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軌道就不受控制。
在感情里,傷害在所難免,愛的越深傷的越重,她對過去已經淡了,自然對厲景深也沒有了恨。
以她人生經驗,放下過去或是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豐富人生,當你頂天立地後,就不怕天塌下來了,一切讓自己痛苦掙扎的事,都會變得雲淡風輕,煙消雲散。
趙錢抿緊唇,沈知初說的有道理,沒有誰會惦記一個人一輩子,多餘的恨只會消耗一個人的情緒,沈知初不是對誰和解,她是對過去和解。
趙錢此趟來也不是為了和沈知初說這些的,他打開帶來的文件包,又將電腦開機。
等待開機的過程中,他將手裡的文件遞給沈知初。
「沈小姐,這是厲總讓我最後交給你的東西。」
偌大的「遺產」兩個字顯示在上面,沈知初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這是什麼?」
「厲總在兩周前走了,這是他早就寫好的遺產,他名下財產分為三份,其中占比例最多一份轉移到你的名下,還有一份給了白家,他死前托我把這件事辦好。」
死了,厲景深死了。
趙錢找上她,執意要和她見上一面的時候,她猜想有什麼重要事,但任由沈知初想像力再好,也絕對會想像不到厲景深會忽然離世。
其實早有預兆。
沈知初感覺自己的頭千斤重,脖子壓的酸痛,她眼睛看著桌上的遺囑繼承。
她嘗試著笑出來,都說厲景深是惡人,厲家能有今天這個地位全是靠著繼承人一腳一個血印踩上去的,厲家人重利益輕感情,厲景深現在好不容易主掌厲氏,成為商界翹楚,鶴立雞群,他怎麼輕易倒下?轉手把這些東西交給她?他有問過她的想法,問過她想要嗎?
沈知初看著下方厲景深簽下的名字,如他那個人一般,自負張揚,桀驁不馴。
她盯了許久,眼睛都變得酸痛起來,她一閉眼,眼角疲憊的有些發涼,這才是真正的過去了,所謂煙消雲散終抵不過一句人走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