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厲少一出生下來就在顯赫的家庭,但是他過得並不好.......」
沈知初聽到老管家這麼說只是輕輕扯了一下唇角,並不明顯,從側面看都看不出來她這細微的動作。
厲景深是過得不好,可比他過得差的也不少,他能一出生下來就不愁吃穿,天生高人一等,真的算差嗎?
就拿白邱璟來說,從小被抱錯換到了厲家,成為傭人的孩子,每天挨揍訓練,在刀口上舔血,必要的時候,還要代替僱主去死。
老管家沒察覺到沈知初異樣的情緒,繼續說道:「他從小父母就離去了,厲家的情況又不比普通家庭,他長期處於在一個危險的地方,性子比較敏感,沒什麼安全感,缺愛.......可能記憶做了一些對不起你的事讓你無法接受,但我相信大少爺對你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畢竟你是他帶回來的第一個女人。」
缺愛,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趙錢也說過同樣的話,苦口婆心的勸她原諒厲景深,說厲景深不懂愛。
拿缺愛作為傷害人的藉口,哪裡來的勇氣?
算來算去,成了施暴者的無辜,受害人有罪了。
想著,沈知初忍不住尖酸刻薄道:「三十多歲的人了還缺愛,要不他認我做媽我好好愛他?」
這話一出,老管家愣住了,他是真沒想到眼前這麼斯文的一個姑娘,剛還那麼禮貌,忽然變得這麼牙尖嘴利。
沈知初臉上的嘲諷不加掩飾的迸發出來,漂亮的眼睛裡迸發出寒光,冷的像刀。
老管家一時無語,靈敏感覺到,是自己說的那幾句話惹怒了她,可他也沒說什麼呢?只是單純幾句家常話就生氣,顯然沈知初氣的不是話,而是人。
沈知初是對厲景深感到不滿。
這時,厲景深也從洗手間裡出來了,好巧不巧,一出來就聽到沈知初那句當媽要認兒子。
尷尬的氣氛被厲景深打破,老管家轉移話題,看到厲景深慘白的臉色,擔憂問道。
「厲少,你臉色這麼白沒事兒吧?」
厲景深頂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說:「沒事,就是天冷了有些感冒。」
老管家有些不放心:「那正好我讓廚房熬了薑湯等會兒您多喝點,睡上一覺應該會好些,J市最近氣溫下降的快,是冷,要是病情沒有好轉,還是得請醫生來。」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何叔。」
和厲家其他人比,老管家更像是厲景深的親人。
厲景深沒少做叛逆的事,和親兄弟打架,明里暗裡的爭鬥,打的頭破血流,把厲老爺子都氣到吐血過。
挨手板,罰站,跪板凳,關小黑屋不給飯吃是經常有的事。
也只有老管家會去管他,偷偷地陪在他身邊和他說話,在他被關小黑屋沒飯吃的時候送去麵包,在他父母雙亡後,會給教他做人的道理,讓他不至於成為一個混混,還經常給他講他父母的事。
「不麻煩,應該做的。」老管家杵著拐杖又去了廚房,他實在是不放心,離開後偷偷讓幫傭看著點,以免這倆人吵起來。
厲景深和沈知初倒是沒吵架,一個冷著臉,一個面無表情,厲景深拍了拍大腿上不存在的灰塵,坐到沈知初對面的沙發上。
剛才那一咳嗽,把他胸口都震的疼了起來,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熱茶,暖茶微微緩衝了那股鈍痛。
肺癌疼起來的滋味,不比胃癌好受,同樣的會痛到吐血,肺癌到了晚期,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胸口腫脹,像是有個氣球在裡面撐著,仿佛一個尖銳的針扎進去就會爆炸血肉橫飛。
厲景深是個慣於忍痛的人,哪怕裡面疼的千瘡百孔,他也默不作聲,面不改色的對沈知初說:「我一出來就聽到你說你要當我媽。」
沈知初一時啞然,安靜了一會兒說道:「誰讓這些人都說你缺愛呢。」
「我不缺愛。」曾有個人愛他如生命,愛了他整整四年,把他人生沒愛空缺的那些年都給填補了上,他真的不缺愛,只是可惜,他恩將仇報,傷了最愛他的人。
沈知初平靜的對視上厲景深的目光,按照她對厲景深的了解,原以為他會對她發火生氣抬巴掌的,沒想到他絲毫不在意,甚至把她那句話當做一句玩笑給說出來。
沈知初瞬間覺得無聊沒勁兒起來,她起身要走,看了眼樓上,又看了眼外面,猶豫片刻後最後往外面走。
到了門口,身後一陣巨力襲來,沈知初被扯的往後退,脊背狠狠撞進一個懷抱里。
「到哪兒去。」
「出去透氣。」沈知初抽了抽手沒抽開,臉頓時垮了下來,「放開。」
「外面冷,別出去,我帶你去樓上。」厲景深扯著沈知初把人往電梯裡帶去了三樓。
厲景深回頭瞥了眼沈知初發青的臉:「火氣怎麼這麼大?你剛說當我媽的話我都沒生氣。」
沈知初沒吭聲,任由厲景深把她帶到一個房間。
「今晚你就住這裡,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沈知初問:「什麼時候回蓉城?」
「你跟我去了我說的那個地方後我們就回蓉城。」
不止回蓉城,他也打算放過她了。
厲景深的眼神忽然變得灰暗起來裡面摻和著苦澀讓人很不解,他鬆開她的手。
房間留給了沈知初,這是厲景深以前睡過的房間,裝修都是按照他的喜好裝飾的,冷色調偏灰,這裡的光線也暗,明明是白天,可這裡面的光線像是已經到了黃昏。
厲景深出去後,沈知初過去把窗簾全部拉開,也不見光線有多好。
她掃了一眼四周,房間很大,什麼都有,跟書房打通。
這裡顯然每天都在打掃,沒有灰塵,書架上的書有些陳舊,一看就是放了好久。
眼神仔細掃過每一處,地板,書架,柜子,書桌,床.......這裡每一處,都隱隱透露出厲景深曾在這裡生活的痕跡。
她看到書架上一本相冊,拿下來打開一看,裡面大多都是厲景深的照片,照片下還寫了年齡,從滿月一直到七歲生日,從後就是空白的了。
厲景深真的是從小到大的好看,長得跟個精緻的陶瓷娃娃似的,那會兒的眼睛不像現在處處透著危險,帶著點天真,一雙眼睛像是黑葡萄。
照片裡的厲景深,一個人玩積木,一個人寫作業,一個人畫畫,一個人拼樂高,很認真,也很孤獨。
厲景深顯然不喜歡拍照,眼睛總不看鏡頭,也不怎麼愛笑。
年齡越大,他臉上的表情就越僵硬,七歲的時候就像一塊木頭,雙眼的光也消失了。
七歲,厲景深失去了父母。
沈知初把相冊放回原來的位置,走到床邊坐下,在床頭挨著牆的那片角落裡,有一幅簡筆畫,一對夫妻牽著一個小孩的背影,下面一小行字,筆跡稚嫩,還很模糊,但沈知初還是認出來了。
——爸爸媽媽,阿深想你們了。
那面牆垂直的地板上明顯有被黴菌侵蝕的痕跡,地板如果長期處於潮濕狀態,久而久之不去管理是會發霉的。
沈知初看著那塊霉斑,有些失神,腦子裡浮現的是,七八歲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裡默默掉眼淚,抽泣的畫面。
沈知初閉上眼睛,將腦子裡那些畫面給甩開,她打開包翻出手機,手機依舊沒開網,只能看看時間。
猶豫了一下,沈知初開啟了網,或許是消息太多了,手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出現的卡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