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把糕點盒打開,由於是特意買的禮品裝送人,所以這裡面每一塊糕點都是獨立包裝,精美耐看,一看就很好吃。
周楚楚隨手拿了一個,是芝麻餡的,濃濃的芝麻餡在口腔里化開,特別的香,外表酥脆,沒有很甜很膩。
「這太好吃了吧,是我至今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這一盒應該很貴吧,你吃過沒有?」她下意識問出來的話,問完後才覺得自己蠢,這是沈知初送來的,她怎麼可能沒吃呢?
沈知初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周楚楚說什麼她都會回應:「我吃過了,我吃的也是黑芝麻餡的,那個綠豆糕還有蛋黃酥也好吃,應該是這兩個。」她指了指。
「多少錢我也不知道,畢竟是別人送的。」
說不羨慕沈知初是不可能的,誰不想一生下來就是千金小姐。
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的人出生就是羅馬,沈知初就是生在羅馬的人,她的起點,或許是她一輩子到不了的起點,她現在努力讀書,等長大了找工作,說不定就是在沈知初公司里上班給她打工。
沈知初隨便一件衣服就是天價,可能夠她買幾十條裙子了,隨手拿來的糕點,也是她從未吃過的美味。
周楚楚羨慕她卻不嫉妒她,畢竟「會投胎」也是一種技巧,是嫉妒不來的。
周楚楚看的也開,好在她二叔二嬸對她很好,跟親生的沒兩樣。
沈知初雖然生在富貴家庭,但她一出生媽媽就死了,她的親爸爸和親哥哥一直看她不順眼,家裡只有爺爺照顧她,但老人家一把年齡了,能照顧她幾時?
前段時間,沈知初出事的時候,她聽到有人討論,別看沈知初是個千金小姐,但其實在家裡特別不受待見,也沒有人身自由。
豪門家族看中血統和性別,男子培養好繼承家業,女人不管多優秀以後都是準備用來聯姻的,連婚姻幸福都做不了主。
如果沈知初的爺爺去世了,那麼繼承家產的就是她爸爸和哥哥,這兩人都不喜歡沈知初,沈知初未來日子可想而知,因此才有。那麼多的人對沈修禮溜須拍馬,為了他欺負沈知初。
仔細想想,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失去自由,這樣的生活,就算再有錢她也不願意過。
想想,要是沈知初以後聯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對方一身劣性,長得還丑......不由的,周楚楚看向沈知初的目光帶著心疼。
沈知初只覺得周楚楚看她的臉色很複雜,一會羨慕一會兒又變成了心疼,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沈知初把手裡的冰棒吃完。
周楚楚問:「你要看電視嗎?」
沈知初搖頭:「我不看電視,我們聊會兒天吧。」
「聊天?」周楚楚手裡的冰棒也吃完了,她扔進垃圾桶,開始吃辣條,十分的隨性,「行啊,想聊什麼。」
「你給我聊聊你家裡面的事吧。」
「我家裡面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嗎?我父母死的早,對於我爸媽我對他們的印象只停留在照片上,當時我爸媽死了後,我就被我二叔接了回來,我二叔一家對我很好,從來沒有虧待過我。」
「那你二嬸呢?」
「我二嬸也對我很好啊,總是做我愛吃的菜,不過對比起來,還是二叔對我好,我的衣服都是我二叔買的。」
「你二叔一個大男人,懂女生的衣服嗎?」
「怎麼不懂,你看我身上穿的裙子多好看,我二嬸之前也給我買衣服,還沒有我二叔買的好看,我二叔會根據我喜歡的買,要不是家裡錢不夠,我二叔還會送我去學跳舞,我才到這個家的時候,我晚上害怕一直找爸媽,是我二叔陪我睡覺的,後來弟弟出生了,他才沒和我一起睡。」
「你弟弟在你幾歲的時候出生的。」
「五歲。」
五歲的年齡,也是該分床睡,沈知初也理解這種需要大人陪睡的事,想她很小的時候也會害怕,也是爺爺留在她的房間給她講故事,但他們沒有睡同一張床過,每次爺爺都是看她睡著了才離開。
周楚楚放下辣條,扯了兩張紙巾擦拭手上的油漬:「其實因為這個事,我二嬸還和我二叔吵過架,我二嬸認為我都這麼大了,不應該叫人陪了,別說親二叔,就算是親爸,到了五歲也該分床睡,要清晰人際邊界,辨別人際關係混亂。」
這倒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爺爺才從來沒陪她睡過,爺爺說,這樣才能從小培養她的獨立。
周楚楚口中,她的二叔對她的確很好,而且好到有些過分,甚至遠超於他自己的親兒子,他給自己的兒子都沒有買過什麼衣服。
但這種好,卻處處透露出怪異,沈知初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因為她二叔對周楚楚很好,因此周楚楚才特別的喜歡她二叔。
小孩子的喜歡本來就不複雜,誰給她多口吃的多買幾身好看衣服就能被收買,不然路邊上,也不會有因為幾顆糖就被騙走的小孩子。
沈知初撐著下巴聽著周楚楚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手裡的一包辣條已經吃完了,說太多話又加上吃了太多辣的,周楚楚又吃起西瓜來,小肚子都吃撐了。
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隨口問了沈知初一句:「這麼熱的天你怎麼不穿裙子,穿這麼長的褲子不熱嗎?」
「這樣穿方便些。」
周楚楚也沒多問:「你要不要去我房間坐坐。」
「好。」周楚楚家的客廳牆上掛著鐘錶,是用十字繡繡出來的,沈知初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已經三點半了。
周楚楚的臥室不大,一張床一個三格的衣櫃,加上一個小書桌基本上占滿了,她的房間收拾的很乾淨,被子折的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書也堆放的排序有列,衣櫃門關著,這間臥室採光很好,拉開窗簾後陽光照了進來。
這個時候的陽光正是猛烈的時候,因為一直開著窗簾,床都被陽光曬的有些發熱。
「你坐,我把風扇打開。」
沈知初坐在床邊上,小小的臥室一覽無餘。
周楚楚的風扇放在角落裡,線一插上就扇起來了。
沈知初問:「你之前不是和我說,你二叔經常帶你去拍藝術照嗎?可以給我看看嗎?」
「也不是經常拍,只有過生日的時候拍,說是希望能有一本記錄我成長的相冊,看著我越來越好,才感覺對得起我死去的爸媽,我二叔心地好。」
這已經不知道是周楚楚第幾次誇她二叔了。
相冊放在衣櫃裡,周楚楚打開,衣櫃裡果然也是裙子偏多,有摺疊的也有掛起來的,各式各樣看的人眼花繚亂。
周楚楚搬了把椅子過來,踩在上面把相冊拿下來,很厚實的一本,沈知初接過一看,穿上裙子化了妝的周楚楚跟換了個人似的,水靈靈的好看,對著鏡頭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有她三歲的照片,也有現在八歲的照片,越往後,照片越多,藝術照里的周楚楚穿的裙子要成熟很多,像是成熟女人穿的裙子,只是用的小孩尺碼。
「你不覺得這個有些露嗎?」沈知初指著照片裡周楚楚穿著黑色的吊帶裙子問。
周楚楚趴在床邊上:「這有什麼,現在拍藝術照的都是這種衣服,還有比這更露的,攝影師說了,只有這些衣服穿著拍照才出片。」
沈知初皺眉,藝術照她不是沒拍過,小孩有適合小孩的衣物,從來沒有誰說過,露的越多出片效果越好這種說法。
總之這些衣服,在沈知初看來就不適合小孩子穿,包括這其中動作,對於男性而言具有某種暗示性。
周楚楚以為沈知初不懂,她瞬間抓取到,某種高於沈知初之上的優越感:「攝影師說這是最近很流行的純欲風,就小孩穿類似大人的衣服,我二叔也覺得好看。」
「你這些照片,你二嬸知道嗎?」沈知初的手落在相冊上,回頭問周楚楚,帶著打量的目光盯著周楚楚不放,沒有錯過她臉上表情的一絲一毫,她清楚看到周楚楚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後陷入糾結,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沈知初。
「你跟我說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和你二嬸也不熟。」
沈知初已經篤定,周楚楚的二嬸不知道這些,但她還是想套周楚楚的話,想從她嘴裡聽到真相。
周楚楚心思單純,遠遠比不過沈知初,她慢慢說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進來的時候她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一本相冊放在衣櫃裡,還是最高一層的角落裡,從外看根本看不出來,顯然是故意藏在隱匿的位置上,避免有些人看到,這防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估計平時都不會有人想到,那最上層放著這本相冊。
「這本相冊,你二嬸見過嗎?」
周楚楚搖頭:「沒有。」
「為什麼不給她看看呢,這畢竟是你二叔帶你去拍的。」
「我二叔說的,二嬸一直不喜歡在外拍照片說浪費錢,如果被弟弟看到了,估計弟弟也會吵著去看。」
沈知初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二叔只帶你去拍這些照片,卻不帶你弟弟?」
對上沈知初有些犀利的目光,周楚楚心裡咯噔了一下,莫名有些慌亂,她也想不出個理所當然來,把自己認為的意思說出:「可能我長得好看吧,一般拍這些照片的都是女生啊,而且我二叔說了,這也是給我父母一個交代,再說,我也挺喜歡拍照的。」
周楚楚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已經被徹底洗腦,根本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你拍了五年的照片,就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是,只有少數的在我這裡,多數的在我二叔那裡,我只有想看的時候才找他。」
「他為什麼不給你,這些照片拍的都是你。」
「怕被二嬸看見吧,他都是藏起來的,我二叔還說,他每次去我爸媽墳前的時候都會帶上相冊翻翻,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的女兒楚楚,已經長這麼大了,楚楚動人。」說到這,周楚楚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捂著臉。
沈知初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因為家庭教育方式不同,加上她經歷的事很多,因此心智上她要比周楚楚成熟很多,能看清很多她看不清的東西。
她想,如果她是周楚楚死去的父母,看到周楚楚在什麼都不懂的年齡迷迷糊糊是拍下這些露骨的照片,她可能會氣到掀開棺材板。
這些照片,相信周楚楚的二嬸看了,也能一眼發現不對勁兒,周楚楚的二叔根本就沒有她口中說的那麼好,心思不軌,經過這件事後,她總算明白她為什麼第一眼看到她二叔的時候會感到心裡不適了,他的眼神實在是太噁心,想到電話里他說的那些話,顯然周楚楚二叔關注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沈知初只覺得遍體生寒,明明外面的陽光都照進來了,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你的胳膊怎麼回事啊。」周楚楚一聲喊,把沈知初喊回了神。
她垂眸看過去,只見她的胳膊上汗毛立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沈知初雙手環抱摩擦了一下:「沒什麼,就可能忽然覺得冷吧。」
「就這個天你居然都覺得冷,這室內溫度應該也有28度吧,你還穿著長褲。」
沈知初抿嘴,不知道怎麼解釋,她總不能把自己心裡想的,不留餘地全告訴周楚楚吧,告訴她,你自以為對你很好的二叔其實心思不軌,他讓你拍這些照片也不是為了你父母好,他給你買各種裙子也不是對你好,而是他藏有齷齪心思。
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一身冷。
她要是敢這麼直接和周楚楚說,只怕周楚楚會直接翻臉把她趕出去,罵她是個神經病,從此和她斷絕往來。
所以說,直說是行不通的。
「我感覺你就像童話里的豌豆公主一樣,嬌嬌嫩嫩的。」周楚楚嘀咕著站起身,「我先去上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