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母把沈知初放在床上,給她脫掉鞋子,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後就上床了。
沈知初看著四周:「這是厲景深的房間。」
她進過厲景深的房間,也坐過他的床,但她沒有睡過他的床。
「我昨晚就是在這裡睡的。」
「那厲景深呢?」
「他啊,他不想和我睡跑到客房裡睡了,初初介意睡他的房間嗎?」
沈知初搖頭:「不介意。」不僅不介意,她還很喜歡,因為喜歡厲景深,他的一切她都喜歡。
厲母給沈知初蓋上被子,睡在柔軟的被窩裡,沈知初更迷糊了,人昏昏沉沉,眼皮耷拉著,她其實還不想這麼快睡,因為她還沒有聽厲阿姨講故事。
從小,她就希望在她睡不著的時候,希望爸爸媽媽在她身邊哄她,給她講故事,但是沒有......她沒有媽媽,她的爸爸也去哄哥哥去了......
「厲阿姨,你可以抱著我睡嗎?」她聲音有些沙啞,漂亮的眼睛期望的看著厲母,睫毛顫抖著。
「當然可以。」一個擁抱是很大的鼓勵,厲母用力的回應著沈知初,給她一份愛的確認。
沈知初缺失的太多了。
沈知初無數次幻想的畫面在今天都一一實現了。
厲阿姨只是伸手,溫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拍著她的後背,節奏很慢,她越來越困,她情不自禁的縮在她的懷裡,幾乎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溫暖。
厲母原本是想著給沈知初講故事的,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講沈知初就已經閉上眼睛了,呼吸平緩。
手上的動作慢慢的停下,她正準備抽手的時候,沈知初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身子側躺蜷縮著,這個睡覺的動作,就像還是母親肚子裡胎兒時期,心理學上說,這是沒有安全感。
厲母頓時不敢動了,看到沈知初睫毛上的淚花,憐惜的撫去。
沈知初下意識的蹭了蹭,微張的嘴唇蠕動著,輕輕的喊了句:「媽媽。」
厲母動作一頓。
她離沈知初很近,能聽到她的呼吸聲,自然也能聽到她無意識的呢喃。
「初初,好想你......」沈知初不知道第幾次夢到媽媽了,多到數不清,明明見都沒見過,卻頻繁夢到她,夢裡的媽媽看不清臉,但她知道媽媽很漂亮。
她追著她的背影,焦急的喊著她,想要得到回應,可每次她都離她好遠。
但這次,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溫暖,她在遠處回應她。
「初初乖,媽媽也很想你。」
這一覺,沈知初在厲母的陪伴下,是從未有過的安心。
沈知初是睡著了,但厲母卻怎麼也睡不著,女人的感性是天生的,而做了母親的女人感性程度會更深。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沈知初的媽媽
過了將近十分鐘,厲母看著沈知初睡的紅撲撲的小臉,她似乎正在做什麼美夢,臉上帶著甜甜的笑,不像剛才那般哭著找媽媽了。
厲母溫柔的拍了拍沈知初的後背,見她沒什麼反應後,輕輕抽出自己的手。
她翻身起床去了樓下客廳,沒有見到厲景深,她問管家:「阿深呢?」
「小少爺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裡。」
「這個時候在書房裡做什麼?」
「可能是在做作業吧。」管家也不知道厲景深具體在做什麼,在家的時候,厲景深的作息習慣都是固定的,到點起床,吃飯,不出門的話,他常在的地方一個是外面的花園另一個就是書房。
厲景深在書房裡呆的時間最久,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厲景深提醒過他們,不准進書房打擾他,有事只能敲門。
因此,他們也就在飯做好的時候才會敲門叫厲景深,厲景深關在書房裡做什麼,他們是一概不知。
厲母徑直往書房裡走,管家跟在她身後。
「夫人,小少爺說了,他在書房裡忙的時候不能打擾他。」
「神神秘秘。」厲母回頭看了管家一眼,她已經來到了書房門口,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沒有反鎖只要一擰門她就能打開。
她雖然好奇厲景深在裡面做什麼,但她還是沒有立即推門,她想,厲景深叫人不能進去打擾他,應該是在做很重要的事,她選擇尊重他的隱私。
於是,厲母放下了手,輕輕敲了兩下門等待裡面的聲音。
直到裡面傳來厲景深的聲音:「什麼事?」
「阿深,我是媽媽,我能進來嗎?」
裡面安靜了幾秒,似乎是在猶豫什麼,片刻後才傳來動靜,「進來吧。」
厲母這才推門進去,隨手把門帶上。
厲景深正坐在電腦桌旁邊扭頭看著她。
「媽,你怎麼來了?初初呢?」
「她睡著了,我睡不著覺,就想著過來找你。」
書房挺大的,這是她第一次進這裡,堆放的書籍比她想像的要多,大多都是她沒見過的國外書籍,相當的冷門。
她走在書架胖隨手翻了一本,一邊翻著一邊說:「初初睡著的時候,都在喊媽媽......本以為生在厲家就夠不幸了,但和初初比起來,她更不幸,從小就失去了媽媽,爸爸和哥哥還把她當仇人對待,我根本無法想像,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我一個外人都看著心疼,她的親人,除了她爺爺外......他們難道就一點都不在意?」
「在意就不會這麼對她了。」
厲母看著厲景深,一張稚嫩的臉上,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厲母提到昨天沈老爺子和她聊的那些話,她對沈知初的了解,很多都是昨天沈老爺子告訴她的。
「我看初初爺爺的意思,是想要拜託我們照顧初初,你懂他的意思嗎?」厲母試探性的問了句,其實很簡單,如果兩個孩子感情深,雙方都對對方有意,那就結親,結親就多了份責任,會更名正言順,當然具體意思還是得看兩個孩子的意見,如果孩子們不同意,就算不能成「愛情」也能成「親情」兄妹也是可以的。
「媽,你昨天還勸我不要陷進去太深,爺爺那關過不了。」
「但......」厲母蠕動了唇瓣,但今天再見到沈知初,看著她睡在她懷中沒有安全感的喊著媽媽的時候,她心疼。
厲母合上書,想了想說:「你爺爺他是個利己主義者,沈家如今的地位也不差,能不能聯姻?你裝作不喜歡沈知初。」
厲景深直白回答道:「沈家地位是不差,但一個在蓉城一個在J市,雙方的商業連不成一條線,聯姻對他來說意義不大,起不到任何幫助,何況喜歡沈知初這件事你覺得我騙得過爺爺嗎?」
他對沈知初的喜歡,是旁人不知道的深度,就算嘴巴能閉上,可眼睛也掩蓋不了,沈知初只要出現在他眼前,他就騙不了,他連自己都騙不了,還怎麼去騙厲老爺子,這個想法行不通。
厲母把自己能想到的主意都想了個遍,都想不到一個解決辦法,她愁的很,反觀厲景深好似一點都沒事,明明他才是最關心沈知初的那一個。
厲景深正看著電腦,沒有避諱厲母。
厲母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書走到他背後,想要看看他在看什麼。
是一堆照片以及個人資料,其中詳細到家庭成員分布情況,細到出生到現在的經歷以及學習評估。
厲母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不過第一眼看到是一個男生資料的時候,厲母差點以為厲景深在給沈知初找對象。
不過很快她就看到厲景深點擊下一頁,下一張是個女生想資料。
「這些都是你同學的資料嗎?」
厲景深眼睛沒停,一心二用,回答厲母的問題:「有些是,有些不是。」
「你看這些做什麼?」
厲景深沒想過隱瞞厲母什麼:「這些都是沈知初可能會遇到交朋友的人......我在做篩選。」
「篩選?」厲母驚訝,朋友還能這麼篩選的嗎?她也認真的看起這些資料來,發現每個人的資料都很詳細。
不合格的就被厲景深打上叉直接刪除,他看的好像不是人的資料而是一份菜單。
這些資料收集起來並不容易,他轉校後幾乎每天都在派人做這些事,也就勉強把學校里的一些人給調查完,一百多個人篩選出來的連十個都不到。
在厲景深的篩選中,能和沈知初成為朋友的,要品行端正,沒有不良嗜好還有家庭優良。
沈知初渴望交朋友,那他就為她特意選出幾個,幫助她們相遇認識,讓她不再是一個人。
厲母問:「阿深,你這是在做什麼?」
厲景深對厲母這麼大的反應有些不滿,他皺著眉頭說:「我不是說了嗎?我在給沈知初篩選朋友,這幾個人的資料都不錯,符合做朋友的要求,我會帶沈知初慢慢的認識他們,等我走了,她也不會是一個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交朋友為什麼要看資料挑選?」
厲景深嚴肅一張臉:「為什麼不能挑選,萬一她碰到居心不良的人呢?那種背後刺刀的小人朋友不是沒有,我自然要提前把這些品行不合格的人給摘除掉。」他對沈知初太過在意,他希望沈知初所遇都是良人,那種無論她發生身邊變成什麼都能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人,不會背叛她的朋友。
厲母知道厲景深是什麼意思,但他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和厲老爺子那股偏執勁越來越像,以自己的想法強行插入別人的生活,不管對方介不介意。
交朋友在厲母看來,不是憑著一張資料就能概括的,是要人與人的靠近,互相了解認知對方,發現對方的好,是雙方願意成為彼此的朋友才可以的。
厲景深現在的做法,和厲老爺子管束兒孫的婚姻挑選結婚對象,有什麼不同?
「阿深,你這樣是不對的,如果初初知道,她連交的朋友都是別人操控授意,你覺得她會開心嗎?」
「但這些人......」厲景深想辯解一下。
厲母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是在意初初,想要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是一種緣分,不是憑著這一份資料就能成的,你可以告訴她人性的弱點,教她怎麼區分好壞,怎樣保護自己,但你不能操控她的人生,你對她過多的保護,也是害了她,你能保護得了她一時卻保護不了她一世,人怎麼可能一點曲折都不經歷?」
厲母耐心給他講道理:「況且你不覺得人在摔倒的地方再爬起來後會變得更強嗎?你要是什麼問題都替她解決了,你又能保證她一輩子都順風順水嗎?我遇到太多人,人生過得太順利沒有經歷點什麼事,最後卻被一丁點小事給打敗崩潰的,就算是沈老爺子也是一直教沈知初怎麼變得強大不依靠外人。」
「我再說直接點。」厲母指著厲景深瀏覽過的一頁資料,這個人在厲景深眼裡就是不合格成為沈知初朋友的存在,她指著這一頁,「倘若初初硬要和這個人成為朋友呢?」
「我......」厲景深對於自己的想法已經不堅定了,他聲音沙啞說,「我會勸她的。」
「如果勸也沒用呢?她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和這個人成為很好的朋友,這個人作為你眼中不合格的存在,你是不是就要強行把她們分開?如果你真的做了,你猜她會怎麼想你,現在只是你介入她的交友圈,等她長大了,你是不是還要為她挑選結婚人選,選一個你認為不錯的結婚對象?」
厲景深腦子裡快速閃過什麼東西,快到他抓不住,他低下頭,那些出現大腦里的東西全是上輩子他強迫沈知初的記憶。
厲母接著說:「你如果真的想要這麼做,那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這樣就跟你爺爺沒區別。」
厲景深下意識辯駁:「不,不是的......」
「阿深,無論做什麼都要設身處地想想,不要一意孤行,你認為好的,在她看來不一定好,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在意初初。」厲母捏了捏他僵硬的肩膀。
「阿深,你應該放輕鬆一點,不要把初初的人生想的太差,她的人生是該由她決定的而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