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晚飯沒一會兒,沈老爺子就打來電話了,擔心詢問沈知初什麼時候回去。
沈知初不會反駁爺爺,哪怕現在她還不想走,但也得回去了。
房間裡很安靜,就算沒有開擴音一旁的厲景深也能聽到。
通話結束,沈知初轉頭看向厲景深,表情帶著不舍,她張了張嘴,厲景深先她一步開口。
「你該回去了。」
「嗯,張叔馬上就來接我。」沈知初臉上帶著失落和不舍,她有些捨不得這裡,沈家雖然也好院子大有爺爺關心她,也有管家和阿姨照顧她,但她現在就覺得這裡更好,可能是因為厲景深,也有可能是沒有去過朋友家那種新鮮感。
厲景深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離的近,你什麼時候來這裡玩都行。」
想要出來玩一趟,對別的孩子來說很容易,對沈知初確實是太難了,她的時間安排緊湊的比一個上班的人還要緊,有時候,繁重的學業會壓的她喘不過氣,她不敢說一句「累」依舊負重前行。
厲景深叫人摘了一些新鮮的花,簡單的用報紙包紮了一下後遞給沈知初讓她帶回去,還有向日葵,以及向日葵的種子。
夜晚的風很是涼快,吹動樹梢,也吹動了少年的發梢,沈知初抱著那捧花,鼻尖全是花香。
張叔來的快,厲景深送沈知初上車,然後把書包遞給她。
「到家了給我發簡訊。」
「嗯。」車窗開著,沈知初坐在裡面,花依舊被她抱在懷裡,她朝他揮揮手,「明天見。」
「明天見。」
厲景深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司機倒車開走,他一直目送那輛車遠去,直到看不見車影了,他才回過頭,對上家裡四個人的臉。
厲景深看他們那一臉複雜的表情,好笑道:「看我做什麼?」
「小少爺,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小姑娘啊,你現在還太小,不能早戀哦。」管家好心提醒道。
「不過沈小姐是長得很好看,說起來,你們這算不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現在不談戀愛是對對方負責,但你們可以為了對方努力,一起搞好學習,共同努力進步,等長大了就可以結婚。」
「十八歲後談戀愛是可以的,十八歲之前還是要以學業為主。」
「二十歲就可以結婚了吧,畢竟認識這麼久了,十八歲訂婚,到了法定年齡就領結婚證結婚,我都已經開始想小孩名了,少爺和沈小姐都長得好,以後生下來的孩子肯定能夠遺傳到你們的優良基因,要是能生個龍鳳胎就好了,一男一女。」
「像沈小姐這樣的小女孩,不僅長得好看就算了,人聰明,懂禮貌,雖然是個千金小姐但不嬌氣,努力上進,這麼美好的女孩子長大後可不得了,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男生的注意,我覺得少爺還是可以先下手為強,至少要讓沈小姐知道你的心思然後在意你,可不能讓別人搶走了。」
廚師應和道:「是啊是啊,小少爺你要對沈小姐再好一點,不能讓她被別的男生給惦記了。」
一直沉默的保鏢也在這個時候開口:「我感覺沈小姐應該是喜歡少爺的,她在學校沒有其他朋友,唯一親近的人只有小少爺。」
「為什麼會沒朋友啊,她長得這麼乖,人又懂禮貌,這麼好的小女孩,不應該身邊有一大堆人想和她做朋友的嗎?」
「可能是太優秀了吧。」
「不是我說,我還沒見過能和小少爺站在一起相貌這麼匹配的人,金童玉女,要是小少爺離開這裡了,怕是就很難見到了,沈家家世也不錯,或許可以考慮一下雙方聯姻,定一個娃娃親之類的……」
這四個人,單獨的時候很靠譜,湊在一起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沒譜。
厲景深聽著他們的談話,心裡有些無奈,明明一開始是勸他不能早戀的,怎麼到了最後卻開始想聯姻定娃娃親之類的了。
就算是川劇變臉也沒有他們變的這麼快,四個人站在一起,一邊拿眼神瞅厲景深一邊激情澎湃的討論起兩個小孩子的「終身大事」
離開了j市後,不僅是厲景深變了,就連這些人的性格也有了變化,蓉城的家雖然比不過j市,但卻比j市更有人情味煙火氣。
厲景深覺得他有必要和他們說清楚,要是放任不管,只怕這些話會被他們傳到沈知初耳朵里去。
「我是喜歡初初,但那種喜歡和你們說的不一樣。」
管家揶揄道:「什麼不一樣,小少爺你還太小,不懂愛情和友情的區別,長大了就好了。」
厲景深搖頭,他很清楚自己還愛著沈知初,但被前世的悲劇壓在身上,讓他不敢對沈知初抱有任何想法,他怕傷害她,他怕重蹈覆轍,他怕在他沒有能力的時候無法保護這個人……他怕的實在是太多了。
原來一旦在意一個人開始,就會變得這般小心翼翼。
「我和她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或者親人,我能當她的哥哥,但我無法做她的丈夫……」
幾個大人這才察覺出來,厲景深是認真的,稚嫩的臉龐上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顧忌和憂慮。
管家問:「為什麼呢?」
「因為她值得最好的人……」我不配,站在她的身邊,其實每一次靠近沈知初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上輩子經歷的一幕幕,沈知初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被大火腐蝕的臉頰,她的淚,她的血,她的詛咒,那無法過去的恨意……
這些,沈知初不記得了,但他卻記得,每次回想起這些的時候,胸口上就像被針扎著一樣疼,讓他無法呼吸,他想,這應該是老天給他的警示。
為什麼這么小的孩子會有這麼多顧慮和憂愁?沒人能看透厲景深,但現在,他們都沒辦法把厲景深當成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對待。
他的心裡年齡太過成熟,因為成熟,想的越多,給了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煩惱。
管家說道:「小少爺,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是她說了算,如果她喜歡你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那你應該怎麼應對?」
「她還那么小,能認識很多的人,我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總有一天她還會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們相遇相知相愛,從訂婚到結婚,會擁有屬於他們的孩子。
管家反問:「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那個她很喜歡的人不是你呢?」
其他幾人也應和管家的話:「是啊,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你們都還太小,不要說的這麼決對,有時候就是計劃跟不上變化,天有不測風雲,凡事留一線。」
厲景深沒辦法把自己經歷的和他們說他們是真心想要看他獲得幸福的人。
只要是個人都能感覺得到,他對沈知初的在意,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心思?
他不敢,但他也會悸動,他希望有人能制止他,而不是想這般勸他。
厲景深臉色一變,猛得變的嚴肅起來,原本還在說好話的人,如今全閉上了嘴。
「這種話以後不准再說了,更不准在沈知初面前說,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清楚,無人能為我做決定,就算你們不為我想,也想想老爺子吧。」
提到「厲老爺子」這次是真的噤聲了,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要說厲家誰有絕對的掌控力,那肯定是厲老爺子,從他教育子孫的手段來看,沒人敢反抗他。
在厲老爺子身邊工作的人,沒有誰不膽顫的,他們這是離開j市太久了,差點忘記了這個最大的阻礙。
厲老爺子不僅喜歡掌控自己的人生還喜歡掌控他人的,他給自己的一生設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只要是在他身邊的人都逃脫不了。
厲老爺子是如何教育孩子的,管家比他們都清楚,畢竟他進厲家最長時間,在厲老爺子眼裡,只有利益,所謂的愛情親情友情,都是墊腳石。
用他的話來說,只有權勢才不會背叛他,有了權勢,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愛情是最無用的東西,像他們這樣的家庭根本就不需要愛情,結婚找個聯姻對象,互幫互助就行……你要是太在意一個女人,那麼那個女人極有可能會成為你的弱點,更甚者,你如果不能掌控自己愛的人,那麼她還會反過來要挾你,拖住你的後腿。
厲老爺子教育子孫的時候,誇獎很少,大多時候都是板著一張臉冷笑譏諷,罵人一句「沒用的廢物」
秋樂莊園裡的花開了很多,看起來生機勃勃的,可裡面卻沒有一絲溫情,感覺不到一個正常家庭的溫度。
厲老爺子是個獨裁者,無論是面對自己的家人亦或者工作,都是這樣……他不會允許有人挑釁他,違背他。
像厲景深忽然來蓉城的時候,已經惹怒了他,也不知道爺孫倆是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才沒繼續追究。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平和的日子是維持不了太久的,隨時都會消失……
所以,一個連掌控自己生活都做不到的人,談什麼未來,家庭,婚姻還有愛情……
也就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知道厲景深在顧忌什麼了,一個小孩比他們想的都要周全。
現在確實是不該聊這些的時候,等厲景深獨立了,完全能脫離厲家,厲老爺子的掌控,那他就能決定他的人生。
厲景深繞開他們幾人,安靜的回去了。
管家幾人面面相覷,最終無奈的搖頭,厲景深生在這樣的家庭里,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厲景深進去後,步伐不由自主的放慢,他看著周邊的一切,腦子裡浮現出沈知初出現在這裡的畫面。
她坐在沙發上吃蛋糕,似乎空氣里還漂浮著蛋糕的甜香味,桌子上已經收拾乾淨的碗筷,垃圾桶里的水果瓜皮,地板上掉落的花瓣,沙發縫裡夾雜的一根長發,厲景深走近,將那根長發撿起來,然後拿起茶几上沈知初看過的書,他把那根頭髮夾在裡面。
管家他們也回來了,誰都沒有說話,看了厲景深孤零零的背影后,開始各忙各的工作。
黑夜降臨,厲景深站在陽台上,明明頭頂就是燈,可但他的身影好似慢慢的再被黑暗侵蝕,燈光下幾隻飛蛾往玻璃上撞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厲景深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飛蛾,現在的他跟這幾隻飛蛾沒什麼兩樣。
如此孤獨的身影,好似一小時前那個滿臉笑容充滿生氣的厲景深,只是一場幻覺……
厲景深看著院子外面的花,他送給沈知初的花全是他見過開的最好的花,他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給他。
他不是沒有感覺的木頭,知道沈知初最想要的是什麼,但他不能給她,他只有兩年的時間陪在她身邊。
手機振動了幾下,厲景深拿出來一看,果然是沈知初發來的簡訊,她告訴他,她已經到家了。
又過了一會兒,沈知初發來幾張照片,她拿回去的花已經換到了花瓶里,小貓趴在一旁抬頭看著那盆花。
「小貓也喜歡花。」
沈知初熱衷於給厲景深分享身邊的小事,有時候看到地上的螞蟻搬家也會拍下視頻發給厲景深看。
厲景深不需要回應什麼,哪怕只是一張沒有意義的表情都能讓沈知初開心很久。
期末考試很快就來了,這樣的考題對沈知初太簡單了,她是班裡最快結束考試的人,檢查兩遍確定無誤後就提交了卷子。
看著她瀟灑離去的背影,班裡的學生早就見慣不怪,監考老師是外校的,在網上還沒傳出那段關於「校園霸凌」的演講時,她就已經開始關注沈知初。
沈知初的優秀,足以讓周邊學校的老師注意,每次一有什麼大型比賽,只要是沈知初去參加,那就沒有別的學校什麼事,也就掙個第二。
監考老師看著沈知初遞上來的考卷,字跡整齊,小小年齡,寫出來的字已經有了筆鋒,她粗略飯看了一眼,不出意外是滿分,今年的第一名應該還是她。
沈知初出來後,就直奔厲景深考試的教學樓,還沒走近就看到厲景深從裡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