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章 應聘一個人,給她收屍

  秋樂莊園是根據顧晚秋的喜好進行設計裝修的,一旦她不在了,這裡就好像變成了一座孤寂的墳墓。

  厲謹行慢慢走上樓去了顧晚秋的房間,地上是那根鐵鏈子,房間裡整潔乾淨,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衣櫃裡少了一條長裙和外套,其他衣服首飾都在。

  厲謹行眼神掃過每一處地方,不錯過細節,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顧晚秋真的什麼都沒帶走。

  人不在了,可她用過的東西都還在,睹物思人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看著這些東西,總是忍不住的想起她。

  厲謹行咬著牙,將衣櫃裡的衣服全部拿出來扔在地上,除了這些,還有牆上掛著的畫,這些畫都是顧晚秋以前畫的,他把這些畫收集起來,用畫框裱起來,一張張的掛在牆上,這些都是他親自動手做的。

  現在全被他從牆上取下來摔在地上,畫框玻璃直接被砸碎,走廊里全是玻璃碎片,還有顧晚秋的照片,從小時候的瓷娃娃,再到成年後的人間富貴花,他翻看了兩頁。

  嘴裡發出自嘲的嗤聲,他把相冊扔在走廊地上,拿出打火機燒了,一點就著,塑料一碰火就燃得很快,明明晃晃的火照亮了厲謹行的臉龐,他蹲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團火苗,直到眼睛有些乾澀了,他才轉移目光。

  塑料膠被燒起來的時候,會生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可能他這裡動靜太大了,把正在房間裡睡覺的何添給吵醒了。

  何添出來一看,見到一片狼藉的走廊,而厲謹行正蹲在地上,在那兒燒火,他手裡拿著零散的相片,一張張扔在火堆里,動作隨意,像是在燒紙錢。

  這畫面給何添的衝擊可不小,一時間,他竟傻乎乎地愣在原地,這個地方,厲謹行曾經是多麼愛惜。

  哪怕當初顧晚秋把他送去監獄,他回來後,也只是砍了外面山茶樹,房子內的東西他是一樣沒動。

  厲謹行像是一個收集狂,將顧晚秋所有的照片都收集起來,用相冊一張張放好,他甚至還弄出來了一面照片牆,那麼的病態。

  可現在……他把這些年他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照片全給燒了,他蹲在地上盯著火苗,手背被火燙到了,他也毫無知覺,繼續用照片點火,看著手裡的照片燒成灰燼後,再換一張,繼續燒。

  「老大,你在做什麼?」何添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厲謹行沒有轉頭,而是用眼尾瞥了一眼身後的何添,他冷淡說道:「明天找人來大掃除,我不想看到有關顧晚秋的一切。」

  沒了……什麼都沒了……人都走了,還留著這些做什麼?

  厲謹行看著火堆里,顧晚秋的笑容逐漸變成了灰燼。

  他站起身,有些意外何添還在這裡:「你怎麼在這裡。」

  「我這幾天不是一直住在這嗎?我還想問你,怎麼我回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那些傭人廚師哪去了。」

  「我給他們放了假,昨天讓他們走了。」

  「為什麼?」

  「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幅樣子。」

  為了裝灑脫,他演出一副對顧晚秋厭惡的樣子,還帶回來了女人,所有人都當真了,要是顧晚秋一走,那些傭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便知道,他根本沒有放下,那之前所演出來的灑脫,就成了狼狽。

  地上的照片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厲謹行一張都沒留下,電腦和手機里還存有備份,他直接一鍵清空,連帶著她和孩子一起拍的合照,也沒有留下來。

  如果他的大腦,也能有一鍵清空這個快捷鍵就好了,把有關她的記憶全部刪除,讓他再也想不起她來。

  厲謹行站起身,這才問起何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那你有沒有見到顧晚秋?」

  「見到了。」何添說,「還是我叫車把她送走的,我還給了她一張銀行卡。」

  厲謹行皺著眉,聲音很冷:「你送她走的?」

  他做的這些事,厲謹行想要去查輕輕鬆鬆就能查到,與其之後他來問他,還不如他把所有事都告訴他。

  何添昨晚為了處理監控視頻,修視頻修到大半夜,眼睛都快盯瞎了,好不容易弄完躺下去睡覺,結果一大早的天還沒亮就被厲謹行弄出來的動靜給吵醒了。

  「她身無分文,我不送她走,她怎麼走?只怕走不出這個莊園就倒下了。」何添搖了搖頭,「你是不是還捨不得她?」

  「沒有。」

  何添看破不說破,厲謹行明知道顧晚秋現在沒錢沒手機,身體不好,還不讓人幫她,這不明擺著,想讓顧晚秋知難而退,放棄離開嗎?

  他回來得這麼早,多半也是想回來看顧晚秋。

  只是,他沒想到,中間出了變故。

  厲謹行也是做出決定放顧晚秋離開的,只不過,他在這裡面加了賭注,變得不純粹。

  結果就是,顧晚秋真的離開了這裡,而他也燒了有關顧晚秋的照片,以此,放下。

  ……

  遠在蓉城的顧晚秋,考慮著招一個人來照顧她,給她做做飯,簡單打掃一下家務,等她死的時候,順便給她收屍,安排一下火葬。

  她在網上發了一張應聘單,因為工資高,期間聯繫她的人不在少數,但顧晚秋都覺得不太合適。

  直到有天一個年輕男人,直接來到了她的門口,說想要這份工作。

  沈晏和家裡人起了爭執,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買了機票就到蓉城,決定在這裡闖出一番事業再回去,誰知道一入商界深似海,被哄著投資被騙了錢,身上唯一值錢的只剩下一部手機,他在招聘網上,搜附近,剛好搜到了顧晚秋發出來的應聘信息。

  記好位置後,他把自己幾千塊的手機賣了一千塊,拿著這一千塊買了一台老年機,然後搭了個車就趕過來了,現在兜里還剩下二百五。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二百五,還是單純,問都不問直接就來了,就不擔心網絡詐騙嗎?

  沈晏一到門口,給顧晚秋打了個電話,見到顧晚秋後差點沒跪下,他彎腰,大聲說出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求老闆收留。」

  顧晚秋被他嚇了一跳,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從樣貌上看,二十歲出頭,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形修長,穿著運動服,背著個包,整個人朝氣蓬勃,五官也很帥氣,比較吸引人的一點,他笑起來有兩個深邃的小梨渦,很難讓人對他產生出防備來。

  顧晚秋不可能隨隨便便收留一個人,她的應聘信息是需要有個人來照顧她,而那個人最好是女人,男人她是不打算考慮的。

  可看著眼前這個鞠躬彎腰不起來的年輕人,到了嘴邊的拒絕,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先起來,我們進屋談談吧。」

  「好嘞。」沈晏一點都不見外,笑嘻嘻的一張臉,跟在顧晚秋身後,像一條小尾巴似的,跟著她的步伐節奏,慢悠悠的走進屋。

  他眼睛沒有四處亂瞟,很老實地看著顧晚秋的背影。

  屋子裡沒有沙發,只有幾把竹椅,顧晚秋正準備去移過來讓他坐,沈晏見狀,主動去搬椅子:「我自己來就好,您先坐。」

  兩人面對著面,氣氛安靜到有些尷尬,顧晚秋接了兩杯水,一杯放到沈晏面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沈晏,三點水的那個沈,晏是上面一個日下面一個安的晏。」沈晏一邊介紹自己的名字,手上還一邊比畫,他表現得很熱情,看得出來,他十分想要這個工作。

  「晏」代表晴朗的意思,沈晏這個名字,和他本人一樣,顧晚秋目前對他的印象就是,陽光開朗的一個大男孩。

  「有身份證這些資料嗎?」

  「有,不僅有身份證,還有戶口本。」沈晏打開包,把資料全拿出來給顧晚秋看。

  除了證明他身份的文件外,沈晏還準備了他個人簡歷,顧晚秋翻看身份證,才知道,沈晏已經二十六歲了。

  顧晚秋一邊看他的簡歷,一邊問他:「你的錢是怎麼被騙的?」

  「我想出來自己創業,搞了個投資,結果錢全沒了……」話雖短,但能從他語氣上聽出來,他遭受的挫折不少。

  顧晚秋又問:「你被騙錢了為什麼不給家裡人打電話?」

  「怕丟臉,當時我是帶著賭氣離家的,想要闖出一番事業回去,讓我父母不要管我,誰知道,帶走的錢全沒了,我也沒臉給他們打電話,顧老闆,我也是走投無路了,看到你發的應聘信息,工資高,短時間能賺到這麼多的錢,還有住的地方,真的就只有你這一個了,我是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只要手裡有錢,他就可以再創業,等賺了錢他就風風光光回去。

  顧晚秋大概明白他的心思,打臉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晏的經歷挺豐富的,目前看來沒有不良嗜好,顧晚秋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她和厲謹行在一起這麼多年,從他身上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比如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上,大概能分辨出是個怎樣的人。

  她一個快死的人,也沒什麼好防備的,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可失去的,也不擔心被騙。

  兩人越聊越投機,聊上差不多了,顧晚秋直接進入主題。

  「我這兒的情況和你想的不一樣,我是想找一個阿姨的。」

  太年輕的女生不怎麼會照顧人,男人的話,住在這裡照顧她也不方便,所以最好的是找一個阿姨,就像在秋樂莊園裡照顧她的那位保姆一樣。

  「可你的應聘單上沒寫只要阿姨啊。」

  顧晚秋拿出手機,點開網頁看,果然,性別要求那一欄,是空白的,她忘記備註了,難怪這幾天,給她打電話應聘的有不少男人。

  她都是用電話聯繫,了解對方的情況,像沈晏打車跑到這裡來的,就他一個。

  沈晏明白顧晚秋的顧慮,為了能要到這份工作,他趕緊說自己的優點:「我會打掃衛生,會做飯,你可以試用我三天,不合適我就走,正式用我的時候,你要是看我不順眼也可以隨時把我趕走,我很安全的,你一個女人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挺危險,我一個男的可以保護你!」

  這倒也是,這荒郊野外的,要是發生點什麼事,報警都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最多留你一年的時間,我有我的要求,我留下你在這兒工作,但前提是,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這裡半步,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提前發給你。」

  「為什麼是一年?一年後,你是要離開這裡嗎?」還有,為什麼他在這裡工作就不能離開了?這要求,有些強制了吧?不過提前發工資這一點,他是挺滿意的,畢竟他現在最缺錢。

  顧晚秋斂眉,語氣沒什麼起伏道:「因為我快死了,醫生說我活不過一年,可能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所以,我真正想找的,是一個能給我收屍的人。」

  沈晏瞪大了雙眼,後背都涼了,一時間語塞,喉嚨里跟卡了一根魚刺似的說不出話來。

  他盯著顧晚秋看,從見到顧晚秋第一眼起,他就發現,眼前這個人過於消瘦,臉色也不正常,他以為她只是生病了,萬萬沒想到,她是快死了。

  聽到「收屍」,他應該是怕了吧,就這兩個字,就會勸退不少來應聘的人。

  沈晏久久沒說話,就在顧晚秋以為他是要放棄這份工作的時候,沈晏問道:「什麼病?你的家人為什麼不在你身邊陪你?你為什麼不住院?」

  顧晚秋搖頭,表情十分的隨和,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我本來就是個快死的人,把我送去住院也解決不了,至於我的家人……」

  顧晚秋頓了頓,腦子裡浮現出厲謹行冰冷的臉,以及那三個孩子。

  「我現在沒有家人了。」

  可能是出意外死了吧,除了這個,沈晏也想不到其他了,他現在就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特別的可憐,掀起她的傷心事,沈晏有些不自在。

  明明是很傷心壓抑的談話,顧晚秋卻笑了笑,好像她嘴裡說的那個快死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一笑五官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顧晚秋給人的第一眼並不好看,已經瘦變形了,但她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溫婉柔美的感覺,讓人想要去親近。

  顧晚秋問:「你還要這份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