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謹行在電話里說道:「我沒再關心她。」
聽到他說這話,何添直接笑了,厲謹行說他不關心顧晚秋誰信啊?
何添也沒有說破他,順著他的話。
「行,有沒有關心她,你心裡清楚就好,我不過問你,不過你要問顧晚秋現在怎麼樣,我還是能回答你的,她也跟過去一樣,自私自利。她不是個好女人,更不是一個好母親,從她下毒,讓思延思續端給你喝下去的時候你就該知道這一點。」
「你想說什麼?」
何添現在要做的就是協助顧晚秋的計劃,把她想給厲謹行看到的那一面,提前傳達出去。
「現在,她對那個孩子已經不聞不問了,我抱著孩子去找她,她是看都沒看一眼,讓我放嬰兒車裡隔遠一點,她不想看到。除了餵母乳,她是什麼都不管,我看她,現在是連這個親生的孩子也要一起拋下了,我收回十年前的話,以為女人只要有孩子後,就能困住她的身體,這話放在顧晚秋身上是沒有一點作用。」
「她......真的對那個孩子不管不顧嗎?」厲謹行有些不相信,顧晚秋生孩子那天,他可是去了現場的,顧晚秋很在意這個孩子,醫生把孩子抱過去的時候,她還抱著貼了好久。
何添:「信不信你問你請的保姆還有月嫂,我的話有偏見,你可以問這些對顧晚秋沒有偏見的人。」
厲謹行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才應了句:「我知道了。」
「老大,她孩子已經生完了,任務算完成了,你還要留她多久?」
「我現在留著她,只是為了折磨她。」厲謹行聲音帶著一股狠勁兒。
「你捨得?」
「有什麼捨不得的?她都能捨得孩子,還給我下毒,我自然也不會再對她心慈手軟。」
聽他這話好像真的能做出什麼事來,放以前何添是巴不得厲謹行對顧晚秋狠一點,弄死了都不關他的事。
但最近,何添稍稍對顧晚秋有了改觀,他不想讓她死,主要是被厲謹行弄死後誰來救厲謹行。
「要是思延思續知道了呢?他們要是知道顧晚秋回來了,還被你關在秋樂莊園裡,按照他們對那個女人的感情,當初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要是知道你傷害她,他們肯定第一個不答應。」
「那就不讓他們知道。」
「你能瞞多久?」
「等瞞不住了再說。」
這根本不像厲謹行是風格,厲謹行是個深思遠慮的人,習慣了先想好再做,但現在的他,顯然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思考上了。
他這順其自然的心態,多半和身體的毒有關,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乾脆也不想那麼多,活在當下。
何添對厲謹行的了解,厲謹行算得上是一個好父親,會把孩子的想法放在第一位,考慮到兩個孩子,他是不會對顧晚秋下狠手的。
如果這次,他要對顧晚秋下狠手,那他就把兩個孩子搬出來,有兩個孩子在秋樂莊園裡,他不會對顧晚秋怎麼樣。
厲謹行問:「你去秋樂莊園,顧晚秋說什麼沒有?」
「沒說什麼,我跟她互相看不順眼對方,不過她今天忽然問起了劉嫂。」
「她怎麼會忽然問起劉嫂來,她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何添心裡咯噔一下,手一收緊差點開著車撞上了路燈,開車的時候果然不能隨便接通電話,何添起了一層冷汗,他現在可不想讓厲謹行知道顧晚秋恢復記憶,顧晚秋應該也是不想讓厲謹行知道的。
何添找了個地方停下車:「她沒有恢復記憶,我試探過是,可能只是對劉嫂這個人有點印象。」
厲謹行「嗯」了一聲,之前顧晚秋也是忽然提到劉嫂,看來,顧晚秋恢復記憶的可能性很小,只怕他死了,都等不來她恢復記憶那天。
厲謹行自嘲的想了想,顧晚秋就算恢復記憶又如何,在她心裡排位上,他永遠是最見不得光的那個。
「老大,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了,你好好開車,我這邊要處理一件公事。」
「好嘞。」何添應了一句,忽然想到什麼,「等等,老大,你什麼時候去秋樂莊園見見你閨女?」
「我見我女兒關你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就隨便問問,你女兒現在已經能出保溫箱了,還洗了個澡,粉粉嫩嫩的,除了瘦小了點外,不比當初思延思續差,長大了,肯定是個小美女。」
長大……他還能看到女兒長大嗎?聽到何添這話,厲謹行心裡一揪一揪的疼,像是有一隻手狠狠抓著往下扯一般,疼的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一直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比當初思延思續出生的時候還要期待,如今女兒終於降臨,他三十四歲,兒女雙全,家財萬貫,算得上是人生贏家,這麼美好……可他偏偏中了毒,活不過一年?看不到三個孩子長大。
厲謹行怎麼都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果早知道,他一定斷情絕愛,愛情算什麼?得不到那就毀掉算了,能讓人開心的又不是只有愛情,他為什麼要耗死在這段感情上,可惜現在再後悔也沒用了。
厲謹行不是不想去看女兒,只是看了?捨不得,也會忍不住對顧晚秋動怒。
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宮擎驅逐出境,讓他永遠都沒辦法回國。
當初他就防著宮擎,J市是他主動給到對方手上的,這裡面有多少問題他可是比誰都清楚,給人挖坑製造問題麻煩,他也一向拿手,哪怕宮擎跟了幾個月,這麼多問題他也難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給解決完。
既然他喜歡和他對著來,想要他死,那他也不會讓他好活。
把宮擎解決完後,他就把海城和J市連起來,在這短時間內控制好,交給何添和周毅。
何添和周毅,兩個人加起來能頂他一個,他死了,就把他手裡的股份拆分給他們,厲氏就由他們暫時保管,至於三個孩子。
他就算死了,也能把他們三個的未來安排好,讓他們一輩子不愁用錢。
但三個孩子太小,兩個孩子六歲,一個孩子剛出生,需要有人照顧。
「何添,要是我不在了,三個孩子就拜託你照……」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何添給打斷:「自己的孩子自己去照顧,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再給你帶三個孩子,誰願意嫁給我。」
「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怎麼了?醫生現在正在研究,他們都沒有放棄,怎麼你就開始放棄了,這可不像你,老大,我知道你相信我才願意把三個孩子託付給我,但誰照顧都沒有你自己照顧了好,而且三個孩子,比起我這個何叔叔,他們更願意陪著他們的肯定是你這個爸爸,所以你省省力氣吧,不要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你就算不為我想,也該為三個孩子想,他們沒有母親了,就需要你這個父親去保護他們,行了,不說了,我也得去找周毅忙事了。」
說完,何添直接掛斷碰通話,多說無益,容易露出馬腳讓厲謹行懷疑,再一個,他不想再聽到厲謹行「交代遺言」了。
產後第六天,就在顧晚秋見完厲謹行的第二天,顧晚秋夜裡發燒,毫無預兆,一下子就燒到了將近四十度。
要不是廚師做好飯,保姆進送吃的進來,只怕顧晚秋會暈死在床上。
顧晚秋不得不接受退燒治療,停止了母乳餵養,還好現在的奶粉都做的很好,厲謹行選用的是進口奶粉,雖然比不上母乳,但補充孩子所需要的營養是足夠了。
顧晚秋已經很久沒發燒了,這次發燒,來勢洶洶,就跟降不下來似的,整個人跟個小火爐似是,被子掀開,還冒白氣,身上一直在出汗,臉被燒的通紅,就連眼睛都開始酸脹,一張眼,就泛淚。
生病的人最為脆弱,不僅是身體難受,心理防線也備受折磨,感受著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助。
除了發燒外,還漲奶,乳腺發炎……各種病痛在這個時間一起攻來,免疫系統直接崩壞。
醫生給她開藥打針輸液,第一天情況不見好,第二天好不容易退燒了,到了下午,又開始低燒,反反覆覆,閉上眼睛的時候,一時間好像回到了十八歲生日那年的船隻上,搖搖晃晃,暈船暈到想吐。
哪怕身邊有保姆,還有好多醫生守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可她還是覺得難受,這病跟好不了似的,但她必須儘快好上。
可能是心裏面的鬱結太深了,等身體慢慢變好後,母乳卻再也產不出來了。
孩子剛開始喝奶粉,喝不慣,不喝,餓了就哭,顧晚秋抱著她也有心無力,聽著她的哭聲,腦仁里跟扎著針似的疼。
她也想餵她母乳,但她實在沒有奶水,廚師做的那些營養品,她吃了也不見效。
餓狠了,孩子再不喜歡喝奶粉那也只能喝,見她終於吃上奶了,顧晚秋乾脆讓傭人把孩子抱出去,以後都不用抱到她面前找她餵母乳了,反正她這裡也出不了,也不算出,不餵孩子後,她的身體應該能恢復的更快。
她這麼冷淡的態度,讓照顧孩子的月嫂有些心涼。
顧晚秋好像真的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不是她生的。
孩子哭了,她甚至還皺著眉,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找她餵母乳,更是只記得讓她抱遠一點。
顧晚秋白天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對孩子漠不關心的態度,可實際上,一到晚上,她也會特別的想見孩子,還會因為,沒辦法餵孩子喝母乳而自責到悶在被子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導致,白天她的氣色很差。
孩子生下來十天了,她見到的次數越來越少,有她刻意安排。
有時候,她會生出某種不真實感,就好像,她還沒有生孩子,孩子還在她肚子裡面,她下意識的去撫摸肚子,那原本隆起的肚皮已經癟了下去,一摸摸了個空。
沒有小手小腳在裡面推她了,她一個人的時候,想要找她說話也找不到了,以前覺得頂著個肚子特別的難受想要早早摘掉,如今好不容易生下來後,她卻開始懷戀當初懷著的時候。
她掀開衣服,她的肚子現在特別的難受,松松垮垮的,一層皮耷拉著,妊娠紋有點多,腹部上還有刀疤。
這是成為一個母親的「代價」
顧晚秋發燒第一天,厲謹行就接到了秋樂莊園那邊的電話,保姆和醫生都打了,將顧晚秋的情況和厲謹行說了。
醫生口述顧晚秋的病情會更詳細,而保姆是著重講孩子遇到的問題。
從顧晚秋生病起,保姆每天都會給厲謹行聯繫,不是打電話就是發簡訊,和他講這幾天顧晚秋具體情況,免得之後出事了,他責怪她們。
顧晚秋這一病不能餵孩子母乳,本以為等她身體恢復好了,就不用餵孩子奶粉了,誰知道,她直接說她不想餵孩子喝母乳了,甚至還讓他們把孩子抱遠一點,晚上就算了,有時候白天都見不著孩子一眼。
厲謹行這個時候才認清楚,顧晚秋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她自己生下來的孩子,何添前些天和他在電話里說的全是真的。
何添當時去秋樂莊園看孩子的時候,至少顧晚秋還願意餵孩子喝母乳,而現在,她是連餵都不願意餵了,生了一場病,發了場高燒,連當初的母性都給燒沒了嗎?
厲謹行將手頭上的工作暫時停下後,坐車去了秋樂莊園。
顧晚秋住在二樓,窗戶開著,她靠著床頭看著外面。
她現在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但動著的時候,肚子上的傷口還是會痛,所以大多時候,她都喜歡找個地方躺著或者坐著,能不動就不動。
聽到外面的車聲,這聲音……跟平時買菜開車的聲音不太一樣,顧晚秋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剛站過去,就看到厲謹行出了車廂。
距離上一次見,好像是在一個月前,快接近兩個月。
厲謹行更瘦了,人也更憔悴了,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麼憔悴的厲謹行。
厲謹行今天為什麼會來這裡?他們曾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所以,她現在也不難猜出厲謹行此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