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一邊說一邊看著顧晚秋的腹部,她穿著羽絨服,看不出來肚子有多大,如果說孩子月份有些大了,那做人流的時間會變得更長。
「我們先去做檢查吧,因為宮先生提前交代過,所以檢查室都空出來了,做這些檢查很快就能出現結果。」
顧晚秋有些緊張,她怕自己不能立即出院,她肚子裡面的孩子不小了,現在已經會動了。
她上網查過,她這種情況更準確的來說是叫「引產手術」注射某種藥劑在身體裡,引起宮縮,從體內排出來,然後醫生再根據情況做清宮手術,也就是把身體裡那些殘餘的胎盤給刮乾淨,整個過程,有可能會出現大出血這種危急情況。
顧晚秋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就有做引產手術的女配角,手術過程大出血,差點死在手術台里,被搶救回來後,最後一輩子無法懷孕。
一輩子都無法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要說這種情況發生在顧晚秋身上,她會不會後悔。
顧晚秋不會後悔,試想一下,如今她連嫁給誰的欲望都沒有,一輩子單身,哪來的孩子?
她只是怕疼,一想到「刮宮」這個詞,她腹部就抽痛了一下,好似已經提前感覺到那陣疼了。
顧晚秋抿著唇,臉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
「總的來說,先做檢查吧。」
顧晚秋跟著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果然需要做的是引產手術,而引產手術就是所謂的注射藥物讓身體分娩,這個過程時間就比較長了。
顧晚秋在意的是疼不疼,說來也可笑,顧晚秋可以不在意以後還能不能要孩子,也不怎麼在意自己這條命,她在意的只是疼不疼這個問題,如果可以毫無痛覺的死去,對她來說不算壞。
分娩手術過程注射麻醉是不疼的,但前面用藥,宮縮過程中會產生劇烈的疼痛。
時間雖然長,但只有這種方法對身體比較安全。
但顧晚秋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直接問道:「可以不用藥嗎?直接進手術室做打胎手術,我等不了用藥的時間,我相信你們醫院肯定有這種方法。」
「有是有,但太傷身體了,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月份比較大了,強行做手術,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而且你這做完手術也不能立即出醫院。」
宮擎也擔心的看著顧晚秋:「晚秋……」
顧晚秋:「我能忍,那些發生意外突然流產被取出孩子的人又不是沒有,她們是怎麼做的,我就怎麼做。」
這還是有所區別,顧晚秋這是想要醫生強行給她動刀。
倘若真的大出血不能出院了,那就和厲謹行坦白,她是寧願傷害自己的身體一輩子不懷孕也不會生下他的孩子,她用行動來證明這一點。
總比……真的被迫生下厲謹行的孩子好。
醫生看顧晚秋表情堅決,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他再怎麼想勸她,也勸不住。
醫生也妥協了:「那你簽手術協議,我們立即就做手術。」
宮擎和醫生商談手術細節,顧晚秋沒有去細聽,她面前就放著手術協議,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只要簽了字,就可以開始了。
顧晚秋不再猶豫,抓起桌上的筆快速的把字簽上,「我簽好了,走吧。」
手術室是顧晚秋走進去的,在裡面進行消毒,手機不能拿進去,她正準備把手機和脫下來的外套放在一起。
這時,手機響了。
手機鈴聲是顧晚秋自己設置的,用的是自己最喜歡的一首歌,可如今這首歌就如同催命鈴。
她的臉色比之前還要白,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直到身旁的護士提醒她。
「顧小姐,你手機響了,要接嗎?」
顧晚秋不想接,身旁還陪著宮擎。
宮擎離她最近,在顧晚秋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聯繫人,臉色變了變。
是厲謹行打來的。
他變臉色倒不是因為這個電話是厲謹行打來的,而是顧晚秋給厲謹行的備註是「阿謹」他心裡因此產生了某種不平衡的情緒,讓他心裡難受了。
「是厲謹行打來的電話。」顧晚秋對宮擎說。
氣氛瞬間變得凝固,一旁不知情的護士也下意識噤聲。
不想接又不得不接。
顧晚秋平穩住呼吸,拿著手機走到角落裡接起來,不難看出來,她步伐在晃,小腿明顯在抖,為了能夠冷靜下來,她不得不跺一下腳,讓自己沒有那麼慌亂。
「阿謹。」
厲謹行聽到她的聲音,語氣微沉:「你在什麼地方?」
「在商場裡。」
「是嗎?怎麼我聽你那兒很安靜?」厲謹行毫無情緒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顧晚秋忍住顫抖的聲音說:「你在手機里能聽到什麼……對了,你給我打電話做什麼?我現在正忙著呢。」
厲謹行回答道:「沒什麼,就特意叮囑你一下,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家了,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你要是還想繼續逛,那我就去接你,我陪你。」
顧晚秋心裡難免焦躁:「我想一個人逛,你不用陪……」她話還沒說完,厲謹行寒著聲打斷了。
「晚晚,不要拿你對李嫂那套來對我,你知道的,我不吃那一套,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給你,但是,別騙我。」
顧晚秋身體一僵,再也控制不住的心慌,有那麼一刻,顧晚秋總覺得厲謹行什麼都知道了,他好似在她身上安裝了一雙眼睛,隨時都在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才過去多久,她沒想到厲謹行打來電話會這麼快。
顧晚秋不敢說話,只能攥緊手,死死咬住牙。
厲謹行:「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顧晚秋趕緊說:「聽到了。」
厲謹行語氣柔和一些:「聽到了就和李嫂他們打個電話,你逛的時間已經很長了,該回去了,不要等我回家了,還沒看到你回來,我會很擔心的……」
他嘴裡說著「擔心」但語氣里完全沒有聽出來,反倒覺得他是在威脅她。
他也的確是在威脅,顧晚秋想到什麼,眼底深處一陣暗芒閃過。
「我要是我回去晚了,你已經到家了,你除了擔心還會怎樣?」
「也不會怎樣。」厲謹行輕飄飄的笑了一下,「我只會安排人去找你,順便問問宮擎,你有沒有在他那裡。」
他一提到宮擎,顧晚秋神情就有些緊張,她不怕自己打胎被厲謹行發現,她怕的是,厲謹行知道是宮擎帶她來的醫院。
要是被厲謹行知道,宮擎也參與其中,那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了。」
「所以呢?」
「我會回去的,和你通完電話後我就給李嫂打電話。」
「嗯。」這一次是厲謹行那邊先掛斷了通話。
顧晚秋接電話站在角落裡,因為要抑制住自己膽顫的情緒,她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
宮擎站在遠處無法聽到她和厲謹行具體在交談什麼,只聽到顧晚秋說了一句,她會回去。
其實厲謹行在打來這通電話的時候,宮擎就有預感,這次引產手術應該沒辦法進行了。
所以這個結果在宮擎意料之內,顧晚秋這個時候背對著厲謹行到醫院做引產手術,在他看來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與他當初的想法有些背道而馳,顧晚秋要是今天真的打胎了,她那個情況肯定是會被厲謹行給發現的。
而被厲謹行發現後,和顧晚秋的關係便會變得不再「親密」
這是宮擎不願意看到的,顧晚秋能發揮自己的價值,想要在厲謹行那裡獲得更多有用的消息和利益,那必定是離不開這層「親密關係」的,一旦他們的關係變質後,厲謹行便不會什麼都對顧晚秋說,甚至還會防著她,一段關係變好變壞都很容易,但要想和好如初卻很難。
而整個局面里,他也會變得很危險,以厲謹行的智商,應該不難查出來,是他帶顧晚秋來的醫院。
打草驚蛇,顧晚秋要想報復厲謹行就難了。
「厲謹行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宮擎問道。
顧晚秋緊張的情緒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和厲謹行通完電話後,整個人還處於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
直到宮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緩過神來。
她喘了一口氣回答道:「厲謹行說他一個小時就會回家,讓我趕緊回去,要是回去晚了,他會派人出來找我,還說會找到你那兒去。」
宮擎面色沉了沉。
顧晚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冷冰冰的手攥在一起:「今天做不了手術了,只怕厲謹行已經懷疑我了……我怕的是,回去後,我就再也沒辦法出來了。」
顧晚秋心緒不寧,已經沒辦法思考了。
「先別著急。」宮擎握住她的手,「我們先和醫生商量一下。」
「還有什麼可以商量的?」
「我以前就說過,你肚子裡面的孩子不一定非要來醫院打掉,有很多種辦法,比如一場意外,這樣的意外對你的身體比較好,這個我們要和醫生商量一下。」
顧晚秋怕疼,這個宮擎是一直知道的,但此時他好像全忘記了,他甚至比顧晚秋還要急迫打掉她肚子裡面的孩子,為此可以想盡各種手段。
可能懷孕的不是他,疼的也不是他,所以他才會理所應當的說出這些話。
顧晚秋並沒有想的這麼深,只是覺得面對這樣的宮擎,她心裡生出一股不太舒服的寒意。
但她現在沒任何辦法,她不夠聰明,只能相信宮擎的法子,她是被宮擎重新撿回來的,是他給了她第二條生命,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死了。多年的陪伴,讓她習慣去相信以及依賴宮擎,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無條件的去做,因為這些年,她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這種潛移默化的習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得了的。
這時給她做手術的醫生也來了,見到顧晚秋還沒換衣服還站在那兒,就問道:「怎麼還不躺上去?」
「手術我不做了。」
聽到顧晚秋說不做手術了,醫生鬆了一口氣,他還是有職業素養的,從一開始他就不介意顧晚秋用這種辦法來打掉肚子裡面的孩子,風險太高,太傷身體。
「是吧……還是要為自己多考慮,真的要打掉,也要好好想想,最好還是像我開始說的那樣,先吃藥或者打針做引產,那樣對身體危害沒有這麼大,手術也沒這麼高的風險。」
宮擎眉毛動了動:「你說的那個打針吃藥引產的,能不能單獨開在家裡吃。」
「什麼意思?」江醫生警惕地看著宮擎。
顧晚秋瞬間明白了宮擎的意思:「江醫生,你說的吃藥能不能直接給我開,我想在家裡面吃。」
「你在家裡面吃,沒人觀察,你又不知道劑量,會把你疼暈死過去的,這個是很危險的,你身體吃不消……」
「那會死嗎?」顧晚秋直接問。
「不是沒有這種概率。」醫生嚴肅的說,想要阻止顧晚秋這種危險的想法,「對你來說是,算很高的了。」說完他看向身旁的宮擎,「你勸勸她吧。」
宮擎站在一旁沉默,只是緊皺著一個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醫生,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她忽然一把抓住醫生的手,緊緊握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我真的沒辦法要這個孩子,今天來醫院也是我偷偷來的,你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和我有殺父之仇,他害我家破人亡,這個孩子是他強迫我,又騙著我才懷上的。
我要是早點知道自己懷孕了,我不可能留到現在,我今天打不掉孩子,回去後可能會被他給關起來生孩子,這跟畜生有什麼區別?江醫生我想好好做個人,這是我唯一能掌控自己身體的機會,你幫幫我好不好,我想要打掉這個孩子,哪怕有生命危險我也願意賭一把。」
顧晚秋那雙眼睛生的漂亮,她說這些的時候,睫毛顫抖,一雙眼睛緋紅一片,一邊說一邊掉眼淚,很難讓人不心軟不動容。
醫生被她這種「求救」的眼神盯著,整個身體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