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擎說了兩聲「對不起」似乎是擔心顧晚秋會生氣。
顧晚秋沒有生氣,甚至在燈光下她的表情看起來還十分的柔和,她輕柔的擦著宮擎的臉和脖子,喝醉酒的他,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紅,摸著滾燙一片。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顧晚秋停下動作,「我知道你不喜歡喝酒,這次是有不得不喝的原因,可以跟我說說嗎?」
「是工作上的事,有些麻煩。」宮擎頓了頓,「你別擔心,用不了多久就能解決了。」
他還是沒有告訴顧晚秋。
顧晚秋的確不懂他工作上的事,不能替他出謀劃策,只能在一旁瞎操心,給他拖後腿。
「如果這份工作是以你的身體健康做代價,那可以不做嗎?」
宮擎愣了愣失笑道:「怎麼可能不做?你把工作想的太簡單了。」
「可你也不是非得要這份合作?你現在的錢難道不夠用嗎?」顧晚秋天真的想,就算宮擎什麼都不做,單靠他名下的金額,足夠他十輩人吃喝用度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想止步於此,我是可以捨棄這份合作什麼都不做,可牽扯到這份合作想要賺錢拿分成的員工呢?我是他們的老闆,總得擔起這份責任。」還有一個,他不想永遠落在厲謹行的後面,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有錢是有了,有勢卻差一大截,只差這一步,真的只差這一步……這也是最難的一步,明明都快成功了,卻不知道哪個步驟出了問題,讓這本該到他手裡的合作忽然泡湯,他只能儘可能的去補救。
宮擎太清楚沒權沒勢會給他帶來什麼,他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就好比十年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顧晚秋從他的身邊離開。
他如此拼命,不僅是為了自己不受他人牽制,也是為了顧晚秋。
人想要自由,只有站在最高點。
顧晚秋給宮擎擦後頸,忽然手上一停,她看到了宮擎白色衣領上有一塊紅色痕跡。
伸手捻了捻,已經印在那上面了,她是個女人,自然知道那紅色痕跡是女人用的口紅。
沒想到這麼狗血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按照套路,她應該聲嘶揭底的質問宮擎衣領上吻痕是誰的,質問他這幾天見了哪個女人,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
這是厲謹行給她設計的「劇本」
要說作用,要是一點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至於說很難受,畢竟她完全信任宮擎。
但厲謹行顯然低估了她和宮擎之間的情分,也低估了,宮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換句話來說,就算宮擎真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又怎樣?一開始配不上對方的人,本就是她。
以前配不上,現在,其實……也配不上。
宮擎對她的愛,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她就像是一株菟絲草一點點吸取他給她的好。
菟絲草的生存方式是,攀附其比自己強大的植物努力吸取養分,靠著依附他人而生存,看起來很沒用,但其實卻能把一棵比自己大好幾倍的植物給奪取養分致死。
她和宮擎的關係,可以比喻為這樣的關係,她不想讓宮擎因為他受傷。
「老宮。」
「嗯,怎麼了?」宮擎已經很困了,但還是用力的撐開眼睛看向顧晚秋回應著她。
看到宮擎充滿血絲的眼睛,顧晚秋心裡擰了一下,「我想……出門工作。」
「怎麼突然想出去工作了?家裡面不好嗎?」
「之前在國內的時候我就和你提過。」
宮擎抬手按太陽穴:「抱歉,我喝醉,給忘記了,你想要出去工作可以,等我們回國,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一起做,工作可以慢慢找,不急。」
「我自己找就行了,我在國外都能適應得了,國內就更不用說了,你也別把我當小孩寵,很多東西我是懂的。」
「嗯,你不是小孩是大人。」宮擎迎合著她的話。
顧晚秋給宮擎解開衣領紐扣,抽出領帶,沒了這兩樣束縛後,宮擎臉色都要好看一些。
廚房裡醒酒湯燒的咕嚕咕嚕響,有味道飄了出來,顧晚秋放下手裡的毛巾,對宮擎道:「我去廚房給你端醒酒湯。」
「好。」
顧晚秋站起身,沒多久就端了一碗醒酒湯出來,她手前天摔傷了,雖然擦了藥,但傷口好的沒那麼快,動作起來很僵硬,稍稍觀察一下就能發現。
顧晚秋用勺子攪和湯麵,輕輕的吹,把一碗湯吹的不怎麼燙了,才用勺子舀起來餵宮擎。
宮擎照顧顧晚秋是經常的事,如今反過來,顧晚秋照顧宮擎十分的少見,儘管已經很小心了,可她的手還是抖的厲害,勺子裡面的湯水不受控制的灑了出來。
「我來吧。」宮擎想要接過,手抬起來攥住顧晚秋的小臂,這一攥,剛好攥到她受傷的位置上。
本就顫抖的手如今哆嗦了一下,宮擎終於發現了異樣:「你的手受傷了?」
「前天在家裡不小心摔了一下,我已經上過藥了,沒什麼問題。」
「我看看?」不顧顧晚秋的反應,宮擎搶過她手裡的湯碗,攥住她的手腕撩起她的衣袖,小臂上當時在椅子上蹭了一下,被蹭掉了一層皮,傷口不大,也不嚴重,就是顧晚秋皮膚太嫩,稍稍磕碰一下就會有很明顯的痕跡,皮膚上青的子的紅的都有,看起來就比較嚇人了。
「我給你上藥,藥呢?」
「不用了,你把醒酒湯喝了就去睡覺,我這點傷不嚴重,自己擦藥就好。」宮擎不在的這些天,她一個人也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如今他一回來,事事都想為她做,弄得她,好像照顧不好自己似的。
宮擎每次對她的態度,都像是新手家長,把她放在眼皮底下。
宮擎好似沒聽見顧晚秋說話,固執想捏住她的手腕,還叫她聽話,沒辦法顧晚秋只能把藥箱拿過來。
「除了手臂還有哪些地方受了傷?」
顧晚秋不敢瞞著他,老老實實的掀起褲腳,把小腿露出來,小腿和腳踝都有傷,比手臂還要嚴重,宮擎給她擦藥的時候一直皺著眉。
喝醉酒的人,大腦本就難以集中,渾渾噩噩的,他瞪著一雙眼睛,呼吸有些沉,拿著棉簽的手都在發抖,看起來不穩,但每次上藥的時候都能上到傷口上,而且動作真的很輕,沒多大的痛覺,涼悠悠的。
宮擎似乎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一邊給顧晚秋塗抹腿上的傷,一邊說:「你以前很怕疼的。」
「以前?是多久以前?」
「七八歲的時候吧,還很小,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跟家裡人移民,我們住的很近。」宮擎講起過去,臉上的神態露出懷念來。
顧晚秋好似生來就怕疼,人又嬌氣,總是經常碰到磕到,就算被蚊子咬了,也要舉起手臂給他看,讓他安慰她。
小姑娘的吸引人的伎倆,當時他是一點都看不明白,一邊說她嬌氣,一邊又找驅蚊液找藥膏,給她又是噴又是擦的。
顧晚秋認真聽著宮擎講這些,眼睛也看著他,宮擎滿臉認真的給她上藥,破皮的傷口貼著創口貼,抿著唇,眼神專注,就好像在做一場心臟手術的醫生。
「那你移民之後,我們還有聯繫嗎?」
「那個時候網絡不發達,電話打的也少,書信上倒是聯繫過幾次,也不知道我離開那些年,你發生什麼,以前那麼怕疼的小姑娘,忽然就不怕疼了。」顧晚秋十八歲那年跟著他出國,進了醫院治療心理病,右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手錶下藏著一道道傷。
他問過關於那塊表的事,顧晚秋沒說,從此他也沒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