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你的家人沒陪你一起來嗎?」
沈知初一頭霧水,不就是拿個體檢報告嗎,難道還需要有人陪?
何況家人……她還有什麼家人?
母親難產生下她死了,父親把她當做賺錢工具,哥哥更是將母親的死歸結在她身上恨她恨得要死,而愛人……那是她搶來的。如果不是眼前這個醫生忽然提起這兩字,她都快忘記「家人」是什麼意思了。
沈知初怔了片刻後,搖頭道:「就我一個人。」
醫生皺緊眉頭,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眼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眼神帶著惋惜口氣透著無奈,他將桌上放著的一沓化驗報告遞給沈知初。
「沈女士,化驗結果出來了,胃癌晚期。」
她似乎是在可憐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的女人,說話和動作都盡顯小心。
沈知初呼吸一窒,她接過化驗單,蹙眉看著上面的各項指數,她不是學醫的,但是也能看出來她身體裡的那顆胃有多嚴重。
其實在做胃鏡的時候她就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什麼,只是她不敢去想。
醫生指著圖片,在沈知初耳邊給她一一講解,沈知初發著呆聽一半漏一半,懶懶散散總結出,她時間不多了,需要她儘快入院做化療。
胃癌晚期能活多久?沈知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個病,因為她的爺爺就是在病床上掙扎了兩年死去的。
醫生好意的提議道:「沈女士,這邊建議您儘早住院接受治療。」
「那我住院……能好嗎?」沈知初啞著嗓子,神態麻木,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醫生沒再出聲,只是為難地搖了搖頭。
那就不治了,沈知初舔舐了一下乾澀的嘴唇,站起身將診斷書全部塞進挎包里。
她站起身說了聲謝謝,扭過頭離開了診斷室。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外面在下雨,細雨夾雜著寒風,吹在臉上跟刀刮一樣疼,沈知初打開包將裡面的傘拿出來撐開,細雨斜飄,有傘也遮不住寒冷。
三月天的溫度算不上有多冷,可沈知初的冷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綿綿不斷的寒氣順著血液延伸到四肢百骸。
手指凍得發紅,她單手舉著傘,另一隻手握緊拳頭放進了衣袋裡,可還是覺得怎麼捂都捂不熱。
沈知初漫無目地走著,她轉動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看著烏雲密布的天,蓉城的天變得真快,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眨眼就到春天了,春天本該是萬物生機的季節,怎麼到她這裡,她就要死了呢?
沈知初站在路邊打了輛車,等計程車靠邊停下後,她慢吞吞的將傘收起來打開後車門矮身坐進去。
司機扭頭問她:「去哪啊?」
「半城c區。」沈知初低頭回他。
開了一段路後,沈知初忍不住地打開包又看了眼診斷書上的圖片。
圖片上的胃扭曲醜陋,讓人不敢相信那是屬於她身體裡的一部分。
她的胃癌是餓出來的,和厲景深結婚四年裡,為了討好對方盡心盡力的按照他的口味做他喜歡的菜,想著對方回來後看著滿桌子的菜,就算他不喜歡自己最起碼也能感動一下對自己溫和一點。
可是厲景深壓根就不想不願意和她吃一頓飯,她也不沮喪依舊每天做好飯按時發簡訊等著他來,這一等,人沒有等到,反倒把胃癌給等來了。
眼淚最終還是沒控制住掉了出來,沈知初吸了吸氣,她自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可是到了今天,她所有偽裝起來的堅強土崩瓦解潰不成軍,胃部一陣陣的抽搐著,沈知初蜷縮著身體忍不住的發抖,咬緊的牙齒深深溢出一段嗚咽。
司機聽到抽泣聲,抬眸看了眼後視鏡,只見女人蜷著身,瘦弱的脊背不斷顫抖,車內的空氣好似都要被她奪走,他還是頭一次見一個人哭的這麼絕望。
「小姐,你怎麼了?失戀了,還是工作不如意?」
後面沒人回他,他繼續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想開點,哭也不能解決問題,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太陽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沈知初抬起頭,嘴角揚出一抹苦澀,「謝謝你。」她沒想到得絕症後安慰她的竟然是一個陌生人。
司機笑笑沒說話,繼續專心開車,到了半城,他將車停在臨時車位上。
車程半小時,車費總共28元,沈知初掃碼付款下車,將手中攥著的診斷書撕碎扔進垃圾箱。
一陣冷風吹來,沈知初擦了擦臉上乾涸的眼淚,再度恢復成了往日那個面色平靜波瀾不驚的成熟女人,只是眼眶有些紅腫,臉上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