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知識點太多,對固有的價值觀造成了極大的衝擊,李治和武后兩眼通紅盯著地圖,仍在消化李欽載所說的一切。
李欽載畫的地圖,當初只有高歧見過,不過高歧也只是匆匆一瞥,便被李欽載用腳給抹去了。
當初畫圖的初衷很自私,純粹只是想找到辣椒的原產地,然後吃一頓香噴噴冒汗的火鍋。
今日李欽載又畫了這幅圖,吃火鍋的初衷當然也包括在其中,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要讓這個世界的人睜開眼,看一看真正的天下是什麼模樣。
固步自封的唯我獨尊,不過是坐井觀天的笑話。
征服了這個世界後的唯我獨尊,才是真正的牛逼。
地球的球長,聽起來不比天子好多了?有一種莫名中二的燃。
珍惜我們比這個世界提前醒來數千年的時光,永遠不要再落後於蠻夷,永遠不要重複曾經的百年屈辱。
李欽載突然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或許又有了新的使命。
他不僅要留下理工知識的薪火,也要讓大唐走向另一種繁盛。那是莫測的,驚險的,同時也是收穫極高的新天地。
或許無數年以後,人們不再需要這個王朝,也或許無數年後,世界各地開始反抗殖民,甚至會從封建走向共和,等等。
那又如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百年之後的事,李欽載不需要考慮,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李治和武后仍盯著地圖發呆,後面的崔升也是一臉震驚地看看李欽載,又看看地圖,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個妹夫的本事……真是神鬼莫測,這幅地圖,以及地圖上的大陸,和各種聞所未聞的知識,他是怎麼知道的?
良久,李治和武后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望向李欽載。
「百年方略……果然是百年方略!」李治苦笑長嘆。
手掌按住地圖,李治悠悠地道:「若按景初所說,何止是百年,征服這偌大的土地,兩代,甚至三代四代都不夠。」
李欽載微笑道:「陛下還看得上西域或大食那片不毛之地嗎?」
李治撇嘴:「有了這幅地圖,西域和大食連雞肋都不如,百年之內,大唐在西域設都護府足矣,平了高句麗和吐蕃後,大唐的方略必須調整到東方,如景初所說,造船出海,尋找大陸,然後,征服它!」
…………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李欽載告退離開太極宮。
安仁殿內,李治和武后仍然呆坐,他們面前是李欽載畫的那幅地圖。
天家夫妻仍在消化李欽載給他們灌輸的知識。
不知過了多久,宮人進殿,小心翼翼地詢問已到晚膳時辰,天子和皇后是否用膳。
李治和武后哪有心情用膳,不耐煩地揮退了宮人,李治才悠悠地道:「景初之才……朕仍然小覷了。」
武后點頭,表情比李治更複雜:「幸好這等英才是陛下的臣子,若教敵國得去了,不知會給大唐帶來多大的麻煩。→」
李治深以為然,隨後望向地圖,低聲道:「朕奇怪的是,景初生於長安,長於長安,連關中都甚少出去過,他是如何知道天下的模樣,連海圖和大陸的形狀都畫得像模像樣……」
武后沉思片刻,道:「陛下曾猜測過,景初的師承不一般,或許是先秦墨家之傳人,所以才有這麼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和無所不知的學問……」
李治思慮許久,釋然一笑:「也只好如此解釋了,或許是景初少年時得到了墨家的秘傳,才會突然從一個紈絝子弟變成無所不能的英才,學問也好,本事也好,終歸有了一個出處。」
武后指了指地圖,道:「那麼,陛下對景初今日之諫如何看待?是否納諫?」
李治再次陷入沉思,良久,緩緩道:「百年方略,不可不慎。朕信任景初,但也要試試這幅地圖的真偽,否則難免動搖國本。」
仔細端詳一陣後,李治的手指按在南海東南面,那裡是距離大唐最近的大陸,地圖上的備註是東南亞。
「著工部尚書徵調大匠船工,打造幾艘大船,先去這裡看看,如果證實地圖無誤,朕再著手設舶司和都督府,把出海的底子打起來。」
李治說完,將一雙手掌按在整幅地圖上。
他的目光灼熱而貪婪,眸子裡燃燒著熊熊的野心。
「若它便是天下,若朕能征服……」李治喃喃自語。
武后突然雙膝跪拜下來,虔誠如謁佛陀。
「陛下將是遠邁先帝的一代聖主,實至名歸的『天可汗』!」
…………
李欽載回到甘井莊,照例巡視學堂,然後回到別院,抱著老二不肯撒手。
人類幼崽委實太可愛,粉嘟嘟的小臉,又萌又懵懂的樣子,老父親的心都融化了。
趁著年紀幼小多玩一會兒,再長大一點,開始招貓逗狗時,就沒如今這麼萌了。
閒散的生活仍在繼續,晉了縣公後,李欽載的日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唯一的改變就是,別院的門楣換了,換成了縣公府。
還有就是,崔婕吩咐宋管事重新打造了三輛馬車,以李欽載如今的爵位,有資格御四馬了,馬車當然要比以前更寬敞更豪華。
這一點李欽載並不反對,所有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舒服愜意的開支,他都樂意,這才是對自己人生負責的態度。
工部來了官員,詢問李欽載要不要將府邸的屋頂升高二尺,以及在檐角裝飾鴟吻石獸,和重新布局前後院子的風水。
這也是朝廷給縣公的福利,在不逾制的前提下,臣子的屋頂是可以升高的,檐角的鴟吻石獸大約也是必須到了某個層級才有資格裝飾,否則便是逾制,是大罪。
不過李欽載都拒絕了,現在的府邸挺好的,沒必要大興土木,搞得一家人不安生。
打造寬敞的馬車,李欽載可以坐在裡面享受豪奢,升高屋頂能享受個啥?
折現便是。
然而工部的官員聽說要折現,便頭也不回地告辭離去。
李欽載不甘心,追在人家屁股後面,死死拽著人家的衣領不讓走。
該我的福利,我不需要,怎麼就不能折現了?不講道理嘛!
李欽載的不依不饒,最終被看不過眼的崔婕攔了下來。
男人為家裡賺錢沒錯,但夫君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崔婕都看不下去了。
「你要不攔著,我今日非把他全身的毛薅光了不可。」李欽載坐在院子裡意難平,剛剛沒發揮好,主要是工部官員逃跑的速度太快,若是再慢一點,李欽載便要下令部曲關門打狗。
別的不說,不交個兩三百貫買命錢,官員今日出不了這龍潭虎穴。
崔婕瞪了他一眼:「夫君越來越沒正形兒了,搶劫官員可是重罪。夫君已是縣公,傳出去不夠丟人錢。」
「縣公咋了?誰規定縣公不能搶劫了?……哎,不對,誰規定縣公不能跟朝廷要福利了?本來就該是我的。」李欽載理直氣壯,國庫開支,不偷不搶不貪,憑啥不能折現?
崔婕翻了個白眼兒,道:「夫君快饒了工部官員吧,妾身聽說這幾日工部可忙得很,陛下下旨,抽調工部大匠和民夫,赴泉州打造海船,長安城工部的官員和匠人都空了一半,全調去泉州了。」
李欽載一愣,然後笑了。
李治的動作還挺快,看來那張世界地圖確實深深刺激到他了,帝王的貪婪和野心,絕對不會放過如此誘人的一塊肥肉。
正在沉思自己要不要摻和一下,崔婕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道:「夫君,您那位遠在青海湖放牧的三夫人紫奴,給您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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