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盛極難繼

  大唐貞觀時期確實是名將如雲。閱讀520官網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圖里將星閃耀,李世民能成就大唐社稷基業,除了其本人超凡的人格魅力外,絕對離不開那些當世名將們的鼎力效忠。

  如今李世民已逝,凌煙閣功臣大半老死病死,留下來的將軍不多了。

  於是李治的江山如今已出現了一種尷尬的境況,那就是名將功臣漸老,新一代將領大多庸碌。

  鮮花著錦之後,往往盛極難繼。

  今日李家前堂內的老將們,便已是大唐僅存老將的幾乎一半了。

  老將們仍在哄堂大笑,就連向來沉穩的李勣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眾人的笑聲中,梁建方的臉面愈發掛不住,目光兇惡地瞪著李欽載。

  「小混帳成精了,膽敢戲弄長輩,今日便代你爺爺教訓你!」

  蒲扇大的巴掌高高舉起,正要落下來,一位身材五短卻渾身散發剽悍之氣的老將沖了過來,眼疾手快將李欽載從梁建方手中拽了過去。

  然後,照例單手拎起,抖落幾下,像極了剛撒完一泡尿的男人。

  李欽載瞬間不好了,覺得自己像那啥……

  「老匹夫莫太過分,李家的孫兒,何時輪到你來教訓?你算老幾?」老將拎著李欽載,朝梁建方瞪眼。

  隨即老將又望向李欽載,皺眉道:「分量確實輕了點,要多吃肉,大好的漢子,像個病雞似的,柔柔弱弱的也不害臊!」

  李欽載在半空中胡亂作了個揖:「爺爺說得對,小子拜見這位爺爺。」

  老將望向李勣:「你家孫兒怎麼回事?傻了麼?連老夫都不認識了?」

  李勣淡淡地道:「約莫前些日被他爹狠揍了幾頓,受了驚嚇,無妨。」

  老將點頭,沉聲道:「老夫蘇定方,以後管老夫叫蘇爺爺,記住了,不認人這毛病可不行,得改!」

  李欽載急忙行禮:「小子拜見蘇爺爺,蘇爺爺萬福金安,壽與……」

  「閉嘴!從哪裡學的這些屁話,糊弄姓梁的老匹夫就夠了,那老小子傻得很,說什麼信什麼,莫在老夫面前來這一套!」

  旁邊又一位名將見狀,索性自我介紹:「老夫契苾何力。」

  李欽載再次見禮:「小子拜見契爺爺……」

  契苾何力面頰狠狠抽搐了一下,雙手時而握拳,時而化掌,猶豫要不要給面前這小混帳來一記狠的。

  想到這小子已然失憶,再打傻了怕是李勣不會放過自己,於是悻悻哼道:「老夫複姓契苾。」

  「啊,小子萬死,得罪得罪,拜見契苾爺爺。」

  旁邊一位中年將領含笑看著這一切,一直默不出聲。

  李勣笑著介紹道:「這位是薛仁貴……」

  李欽載一驚,哎呀,這位可是牛逼人物,前世歷史書上有名字的。

  「小子拜見薛爺爺……」

  話沒說完,屁股上挨了一腳。

  蘇定方冷冷道:「老夫本不想踹你的,實在忍不住了!你個混帳嘴裡都是啥亂七八糟的輩分?薛仁貴比老夫差著一輩呢!眼瞎了?看年紀看不出來嗎?」

  「哦哦,小子得罪了,小子拜見薛伯伯。」

  薛仁貴朗聲笑道:「無妨,賢侄早點成親生娃,娃兒叫我一聲爺爺也當得起的。」

  李欽載一愣,成親?

  穿越好些天了,差點忘了這件事,我都二十來歲了,又是權貴子弟,為何至今沒成親?

  家長這麼不負責任的嗎?這都不安排?說好的暗無天日的封建主義包辦婚姻呢?

  思緒萬千之時,薛仁貴卻拍了拍他的肩,嘆道:「我家那孽子與你交情不淺,你們兄弟沒事多走動,少惹禍,多做點正經事。」

  李欽載愣愣點頭。

  又一個信息,薛仁貴的兒子跟自己關係不錯?

  蘇定方也笑道:「沒錯,我蘇家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你也多走動,日後再有神臂弓那種利器,切莫藏私,早有早拿出來,也教老夫在前方征戰有個底氣。」

  李欽載苦笑道:「神臂弓只是小子偶有所得,一時僥倖而已,諸位爺爺伯伯莫笑小子了。」

  梁建方哼了哼,瞪著李勣道:「你們李家上下都一個德行,明明有真本事卻藏著掖著,愣要裝成一副庸碌之才的樣子,甚是無趣。」

  契苾何力是個有著典型異族相貌的漢子,高鼻樑,深眼窩,臉型稍方,有幾分異域混血味道的英俊。

  「神臂弓確是個好東西,今年入秋後北征鐵勒,若說以前只有六分勝算的話,有了神臂弓一物,若由老夫領軍,必有八分勝算。」契苾何力望著李欽載的目光充滿了讚許。

  蘇定方沉思片刻,道:「兩軍對壘之時,咱們前陣的弓箭射程若比敵軍多一百餘步,裡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梁建方也點頭:「先令騎兵兩側壓上去,弓箭陣列排頭,隔二百餘步便可放箭,彼時敵軍前陣必亂,兩側騎兵再同時發動穿插,呵,勝局定矣。」

  契苾何力搖頭:「老梁還是淺薄了,不僅是騎兵兩側穿插,後方更要預備一支伏兵……」

  話題就這樣扯開了,諸位名將在堂內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論戰。

  冰冷的字句從他們嘴裡說出來,一地,一城,一國,千人萬人之生死,全成了他們手中的棋子。

  棋子是不需要有生命的,它們的使命就是被將軍使用,或是交易,或是廢舍。

  剛剛前堂還熱鬧得像盜匪強梁的聚義廳,此時卻變成了陰風森森的閻羅殿。

  李欽載在旁聽得臉色發白。

  沒經歷過戰爭的人,總覺得人命挺稀罕的。前世看過那麼多感人的新聞,什麼為了挽救一條生命,全城的交通都在為他開綠燈等等。

  那時李欽載就覺得,人生雖然累,但依舊美好,他依舊在狼狽不堪的奔赴中相信善良,相信光。

  然而在這群不拿人命當回事的老殺才面前,人命賤比韭菜,割掉一茬兒又一茬兒,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反倒覺得割韭菜的刀不夠利。

  李欽載覺得自己好柔弱,像一隻在獅群褲襠下鑽來鑽去的可愛小白兔,嚇壞寶寶了……

  正想找個藉口離開這個龍潭虎穴之時,外面吳管家在廊下稟報。

  有客來訪,是來找五少郎的,客人是五少郎的好友,薛仁貴的長子薛訥。

  「知己來訪,必倒履相迎,我去門口迎他。」

  李欽載胡亂整了整衣冠,向諸位長輩告退,然後逃命般跑出了前堂。

  前堂內,蘇定方眯眼盯著李欽載的背影,道:「老公爺,你這孫兒的性情變化不小,真是被他爹揍得性情大變的?」

  李勣想了想,笑道:「或許是吧,思文管教孩子,老夫不插手。」

  蘇定方沉思片刻,道:「性情雖不同,但看起來比以前沉穩多了,還多了幾分報國的本事,是好事,看來果真要多管教,回頭老夫便給家裡那幾個小混帳來一頓狠的,一天揍五頓,不信他不成才!」

  此言一出,堂內薛仁貴契苾何力梁建方等人若有所悟,然後紛紛陷入沉思,沉思中眼神殺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