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兄弟重逢

  不知不覺已入秋,唐軍拿下辱夷城後,兩國之間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對峙。

  此時的兩軍態勢可謂涇渭分明。

  唐軍已全面掌控了高句麗北部所有的城池土地,每個城池都派駐了守軍。

  不僅如此,大唐還從吏部選調百餘名文官緊急進入高句麗,文武配合接管高句麗北部城池的行政和守備。

  而以辱夷城為中界線,高句麗國主實際掌控的土地城池,只剩下南部包括都城平壤在內的十幾座了。

  南北對峙的態勢下,平壤要擔心的不僅是北部的唐軍突然發起總攻,更要擔心南面的新羅百濟北上,對平壤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所以如今的東征之戰,在突襲李欽載的兩萬異族騎兵被全殲後,高句麗徹底陷入了被動,不得不轉攻為守,進入戰略防禦階段。

  李欽載指揮的烏骨城外那一戰,成了大唐東征的轉折點,一個在史書上無比亮眼,足以被一代代後人劃橫線加注必考的知識點。

  至此戰之後,唐軍的戰勢推進愈發順利,兩軍的勝負結果幾乎已呼之欲出。

  接下來的戰役,只要唐軍主帥腦子不犯抽,不犯低智商的愚蠢決策,滅高句麗已毫無懸念。

  不得不說,烏骨城外的意外遭遇戰,給唐軍東征的勝利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從大局上來說,那一戰打得儘管艱苦,付出的代價固然巨大,但,回報率非常高,將士們的犧牲是有巨大價值的。→

  勝負即分,李欽載安了心,於是在廢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烏骨城外大營休養十餘日後,在契必何力的堅持下,李勣和李欽載祖孫倆被半強制性地接到了辱夷城。

  已經受過一次深刻的教訓,契必何力再也不敢掉以輕心,李勣和李欽載必須跟隨主力一起行動,否則若再來一次異族騎兵突襲,契必何力吊頸的心思都有了。

  李勣的傷勢恢復得不錯,腿腳還是瘸的,但氣色已好了許多,能吃能睡能罵街。

  李欽載有點麻煩,受了內傷不能輕易動彈,為了把李欽載轉送到辱夷城,契必何力費了不小的心思。

  隨軍的軍器監工匠特意為李欽載造了一個八人抬的軟兜,上面鋪上柔軟厚實的蠶絲錦褥,就連抬軟兜的將士都是特別訓練過,無論在任何地形上行走,都能讓軟兜保持在水平面上,保證不顛簸。

  不僅如此,為了護送祖孫倆,薛仁貴和高侃兩位名將率軍一路保護,兩支兵馬加起來兩萬餘人,將這對祖孫緊緊圍在中間,護送國寶似的一路招搖過市。

  兩天的路程,為了保證不加重李欽載的傷勢,隊伍整整走了五天。

  終於在第五天的傍晚,李勣和李欽載祖孫倆到達了辱夷城。

  契必何力率眾部將親自迎出大營十里外,見到李勣後,契必何力慚愧地抱拳請罪,是他的疏忽導致祖孫倆陷入絕境,差點釀成大錯。→

  李勣呵呵一笑,根本不計較。

  那兩萬異族兵馬的出現,任誰都沒想到,換了是李勣,大約也會犯同樣的錯誤。

  危機即是轉機,誰能想到殲滅這支異族兵馬後,唐軍徹底掌握了戰略主動呢。

  高句麗的最後一張底牌,就這樣被李欽載和麾下的五千將士廢了。

  請罪之後,契必何力又望向軟兜上躺著的李欽載,一臉愧疚地道:「景初,老夫這次疏忽了,是我對不住你,國朝重器差點被我害死,是我的錯。」

  李欽載急忙道:「契必爺爺萬莫如此,折煞小子也。這是一個意外,誰都沒有錯。」

  契必何力嘆了口氣,下意識一掌拍在李欽載的肩上。

  「啥都不說了,凱旋迴長安後,老夫好好補償你……」

  接著契必何力愕然發現李欽載臉色變得慘白,睚眥欲裂圓睜雙眼,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景初咋了?」契必何力茫然問道。

  李欽載虛弱地道:「快……快叫大夫搶救我!」

  李勣氣得飛起一拐狠狠打在契必何力的背上:「老殺才,你那一掌是認真的麼?」

  …………

  進了辱夷城外的唐軍大營,李欽載被安頓在中軍帥帳旁邊的營帳里。

  李欽載進了營帳被金達妍搶救的同時,契必何力攙扶著李勣進了帥帳。

  李勣的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只是腿腳仍有些不便,那麼接下來,契必何力理所當然地將唐軍的統帥權交還給了李勣。

  從今以後,李勣仍是一軍主帥,契必何力成了他的麾下部將。

  李勣當仁不讓地接過了指揮權。

  他很清楚,這是他人生的謝幕一戰,他希望在史書上留下亮眼的一筆,沒有必要謙讓什麼。

  李欽載的營帳內,金達妍給他扎了幾針,小八嘎又給他餵下了湯藥,李欽載終於又活過來了。

  金達妍表情很冷艷,說話都帶著火藥味。

  「就算是長輩,下手也不能如此不知輕重呀。」金達妍不滿地道。

  李欽載感激地道:「多謝金神醫牽掛。」

  金達妍冷冷地道:「我牽掛什麼?你傷勢加重是你的事,重要的是給我添了麻煩。」

  李欽載:「…………」

  醫生面前,再牛逼的病人都得忍著。

  等我傷好了……

  營帳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至。

  「景初兄,愚弟……來遲一步!」薛訥一陣風似的衝進了營帳,悲憤地跪在他床榻前嚎啕。

  李欽載臉都綠了,迅速抬頭望向小八嘎:「叫部曲進來,把這孽畜叉出去,快!」

  小八嘎為難地看了看薛訥,猶豫沒敢動。

  薛訥淚眼婆娑地抬頭:「景初兄何故叉愚弟出去?」

  「因為你這奔喪吃席的晦氣樣子,加重了我的傷勢,滾!」

  「景初兄……」

  「你閉嘴,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李欽載閉眼懶得看他。

  「景初兄的事跡,愚弟都聽說了,烏骨城外,五千將士對陣兩萬騎兵,慘烈而偉大,愚弟欽崇萬分,恨不能親身與景初兄並肩而戰。」

  薛訥說這話的表情很真摯,顯然不是玩笑話。

  心疼地打量李欽載的身軀,薛訥又嘆道:「此戰差點隕我大唐重器,幸好景初兄吉人天相,命不該絕……」

  連著說了兩句人話,李欽載的心情終於好一些了。

  於是李欽載客套地道:「慎言賢弟也不錯,聽說賢弟不費一兵一卒,勸降了辱夷城,傳為我軍之佳話……」

  薛訥精神一振,好像等的就是這句誇讚,立馬眉開眼笑道:「不謙虛的說,愚弟的智勇其實並不遜於景初兄,兄與愚弟並稱當世臥龍鳳雛,想必是沒人反對的……」

  正要滔滔不絕自誇功勞,被李欽載及時打斷。

  「換個話題,你繼續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