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情緒爆發結束,總算能冷靜地思考。
榮伯燁給宋襄上完了藥,撐著她身側的椅子起了身,卻還是閉著眼睛緩了緩神。
宋襄看著,忍不住心一緊,張口,猶豫了片刻,還是叫了一聲「榮先生」。
「您沒事吧?」
榮伯燁睜開眼睛,低頭看她,「能走嗎?」
宋襄點頭,想自己站起來。
榮伯燁卻按住了她的肩膀,隨即轉身,背對著她低了身,「上來。」
宋襄微怔,隨即搖頭,「不不不,我自己可以走。」
榮伯燁笑了,側過臉,「擔心我老了,背不動你?」
「不是!」
你一點也不老。
她是擔心他的身體,連花粉都禁不住,怎麼能受累呢。
「快點,彎著腰很累。」榮伯燁催了一下。
宋襄猶豫片刻,撐著起來,看著面前的人,還是有點不適應。
試著靠近,手落在了榮伯燁的肩膀上,又退了開來。
「不不了,我能走的。」
榮伯燁嘆氣,直起身,看著她片刻。
「再坐下歇會兒吧。」
宋襄點點頭,重新坐了下來。
沉寂。
「您剛才是在畫畫嗎?」
「嗯。」
榮伯燁看了眼她的下巴,又去拆了個創口貼。
「仰頭。」
宋襄照做。
創口貼貼上來,疼得她嘶了一聲。
榮伯燁想著,等會兒還是要讓醫生看看才好。
宋襄安靜下來,想到剛才自己問得問題,好像有點過分。
「您在畫……您夫人嗎?」
榮伯燁沒有回答,而是丟了垃圾,將未完的畫連同畫板一起拿到了宋襄面前。
雖然沒有完,但輪廓已經清晰,能看得出是誰。
他在宋襄身邊坐下,沒有可以展示,也沒有遮擋。
宋襄看了一眼,立刻認出來,應該是她。
榮伯燁不語,繼續畫,畫著畫著還會中途看她一眼。
宋襄靜靜坐著,又忽然問:「您夫人……在哪家醫院生的孩子?」
榮伯燁筆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臨海市,仁和。」
果然,是真的。
宋襄雙手交握,小心地摸索。
她還想問其他細節,榮伯燁已經開始說:「年輕時太張揚,得罪過許多人,都報應在家人身上了。」
宋襄心一緊,聽出這話里的絕望和懊悔。
她側過臉,偷偷打量榮伯燁。
初次見,只驚嘆於他這個年紀的皮囊上乘,現在看,真是寸寸血淚。
如此辛苦地維持外表,只是想等一個人。
「您什麼時候知道我……知道女兒丟了的?」
「近期。」
那過去那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宋襄將心比心,她從小就和徐淑艷相依為命,除了日子苦,其他並不算什麼,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
對比榮伯燁,他曾經擁有過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驟然失去,獨身一人二十多年,該是怎樣的痛苦。
這麼一想,那一點點的怨,也都消失了。
所有的負面情緒沉澱下去,最重最厚的就是喜悅。
狂喜,不可置信,甚至覺得是夢境。
她趁著榮伯燁不注意,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嘶——」
榮伯燁注意到她的動作,忍住沒笑得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