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雨、鋼琴、初次見面

  永不會結束的夏天終於迎來了第一場傾盆大雨,周圍同學帶傘的直接出校門,沒傘的要麼與同伴,朋友一起走,很不巧,他沒有帶傘。

  眼瞅著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碇真嗣乾脆回教室等,順便完成老師留的家庭作業,再複習一下今天所學的知識點,準備好第二天的預習。

  大雨依然沒有停下來,少年反覆撥弄聽了一遍又一遍的隨身聽,天色壓的極暗,電扇雷鳴間,原本令人不安孤獨的環境,正被拒在耳機外。

  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一時半會也趕不來接他,難道要一直等嗎?

  ……

  此時,本該鎖好門的鋼琴房很巧的傳出悅耳的琴聲,碇真嗣爬到這層樓時剛好聽見,連蓋過一切的雨聲也阻止不了。

  究竟會是誰?誰又會在這裡進行獨奏,白色跑鞋慢慢朝那源頭靠近,碰上門把手,鼓足勇氣推開了門。

  只見那白皙纖細的身影正沉浸在他精彩的表演中,細長的手指靈活的在黑白琴鍵上舞動,旁人難懂的琴譜以少年嫻熟的彈奏活靈活現的呈現在來人面前。

  許久,一曲終了,白髮少年這才瞥見對方, 面上依然掛著得體標準的微笑,只是在見到他的觀眾時竟也顯的柔和了許多。

  「你好啊,碇君。」

  「你好,渚君,你剛才彈的曲子真好聽。」

  「嗯,謝謝,只是剛好會彈罷了。」

  「渚君不回家嗎?」問題脫口而出,碇真嗣又感覺不對,對方也沒帶傘,「啊也是,渚君的家人沒有來接你嗎?」

  「那碇君呢?」

  「爸爸媽媽還沒回來,不過也快了吧。」

  兩人就這樣互相看著,一時間也不知該聊什麼,外面雨聲嘩嘩作響,他們就靜靜相望。

  「碇君會彈鋼琴嗎?」

  渚薰率先打破了將要無話可說的場面,隨後騰了位置,有意邀請。

  「可是,我沒試過啊。」他一個拉大提琴的也不可能短時間就精通各種樂器,他沒有這個信心,也怕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去做嘗試的話,人生不就很無趣了嗎?」說罷再次邀請真嗣,「我們就用鋼琴的聯彈來對話吧。」

  碇真嗣也不好再拒絕,順勢坐在渚薰身旁,手指搭在琴鍵上遲遲不肯動,扭頭,對方紅色的眼眸一動不動盯著他,那眼神還是沒有令人不適的感覺。

  「你先。」

  少年緊張的用手指一根一根敲擊琴鍵,很像笨拙敲擊木琴的幼兒,時不時瞥向旁邊的人,他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明明不擅長這種東西,為什麼偏要嘗試。

  但,對方沒有任何苛責的語氣,相反抬手為自己示範,眼見白皙的手握住健康的小麥色的手,搭上琴鍵,按在正確的位置上簡單彈了一下。

  碇真嗣對這突然的接近,心臟跳的快極了,太近了!渚君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頭髮蹭過來真的好癢啊。

  「看,你只需要在這裡敲打琴鍵就好了」

  接著鬆開手,示意彈彈看,碇真嗣調整好呼吸,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再次嘗試敲打出幾個音,下一秒,對方的指快速落在琴鍵上,完整彈了一段。

  「來,彈彈看吧。」

  於是,黑髮少年不再只用一根一根的手指,而是整隻手一起,斷斷續續彈出一段後,渚薰便又復剛才的模樣,速度與旋律之快,讓碇真嗣跟本跟不上。

  一會手碰在一起,一會兒又用回手指,索性就大著膽子兩隻手一起,漸漸地,碇真嗣完美的跟上了對方的節奏。

  瓢盆大雨下,是兩個孤獨的人一起合奏,使得短暫失去色彩的世界重新染上這難得的愉悅。

  雨停,曲終,兩人相視一笑。

  「渚君,我真的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合奏,這還是我第一次接觸鋼琴的時候。」

  「是啊,碇君,意外之喜。」

  「呀,雨停了,我們快回家吧。」少年喜出望外道,雨後,烏雲盡數散開,溫潤的暖光撒在遍地水窪的操場上。

  夕陽西下,大地映的通紅,周遭的水汽並未散去,兩個少年一前一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

  「話說渚君以前究竟在哪裡上學,為什麼又轉學。」

  「其實也是跟這座城市一樣,沒什麼區別,只是發生了點意外而已。」

  少年的白髮染上了一層金色,比初見時增添了一抹神聖感 ,但有一種熟悉又莫名的哀傷,一種名為宿命的悲傷。可他們之前並不認識。

  直覺不會錯,他們一定在哪裡見過,會是夢裡嗎?

  「渚君,我們有在哪裡見過嗎?」

  我們有見過嗎?會在哪裡?而且為什麼會盯著他,用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情緒盯著他,那不是觀察,不是惹人不適的偷窺,而是不屬於任何情緒的一種。

  白髮少年沒有回頭,步伐不緊不慢,既不會遠到後面的人跟不上,也不會太近。

  得不到答覆,碇真嗣有些後悔的低下頭,手緊緊攥著背包的帶子,影子被拉的老長,後面的人踩在前面人的影子上,怎麼樣都不會再往前一些。

  「也許我們根本沒有見過,我卻覺得我認識過碇君。」

  前面的人站定,回眸一笑,道:「說不定我們早就見過一面,只是彼此都沒有停下罷了。」

  「現在,我們再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是渚薰,但你也可以叫我薰。」

  像是沒有料到對方會這樣回答,碇真嗣有一瞬間愣神,反而安心下來,便回應道:「那薰君,也可以不用叫我的姓,用我的名稱呼我,叫我真嗣君吧。」

  面頰耳朵燙的厲害,還是不敢注視,似是一直沒有如此這般接近人的勇氣。

  「初次見面,真嗣君。」

  傍晚,碇真嗣慢慢的扒著碗裡的飯,對面坐著他那一直看報的父親,旁邊坐著小口喝湯的母親。

  晚飯的氛圍還是一樣的安靜,「真嗣,今天有在學校學些什麼嗎?」

  「嗯,還是和平常一樣。」

  「今天雨下的真大,太突然了,抱歉,爸爸媽媽晚了點沒回來接你,好在雨停了呢。」

  「是吧,親愛的。」

  「嗯。」

  電視正播報近日所發生的新聞,貌似還多增加了一些人員失蹤什麼的,誰會在意呢?他們頂多認為是哪裡發生了什麼意外,或者又是哪裡發生了自然災害比如海嘯、地震。

  少年蜷在沙發上,無聊換台,換來換去,都是些不愛看的,頂多是他這種年紀都覺得幼稚了點的動畫片。

  乾脆換回正在報導近期大量人員失蹤的案件,轉身回房間。

  [我們真的見過嗎?我們一定見過嗎?薰君盯著我看,我不會不舒服,甚至很享受這種注視,為什麼,薰君……]

  少年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臟劇烈跳動,穿透床板迴響在胸腔,一想到白髮少年的臉,他就害羞的不行,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自己是男生,男生才不會喜歡男生!

  為什麼偏偏是他,隨身聽一遍又一遍回放錄下的歌曲,少年的心思如此單純,很容易波動,令他煩惱不堪,令他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