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要負責。

  簡卿仰著脖子,緩緩地抬起頭。

  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筆挺的高定西裝,襯衫扣子繫到最上,襯得他肩寬腰窄,身材比例極好,透著一股不可言說的欲氣。

  領帶結打得精緻完美,長度恰好到腰,他微微傾身,西裝的排扣沒系,領帶脫離束縛,自然垂落向下。

  日空高高懸掛的驕陽似火,晃目刺眼,她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暖陽籠罩著他,周身仿佛散發出金光,太陽一般溫暖。

  簡卿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許是想看得更清楚,下意識伸手去扯麵前輕晃的領帶。

  陸淮予沒料到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瞳孔微微放大,沒反抗沒躲閃,就這麼順著她的力走。

  領帶被她攥著,就這麼往下拽,拽進香樟樹的陰影里。

  兩個人的臉一下離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簡卿眨了眨明亮懵懂的眸子,小扇子似的眼睫撲閃撲閃,不知攪亂了誰的一池春水,盪起層層漣漪。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一張極好看的臉,五官深邃,眉骨精緻。

  黑色的碎發垂落至額前,銀色細邊的眼鏡架在挺窄的鼻樑上,隱在鏡片後的那一雙眼眸漆黑如墨,下顎的線條明晰深刻。

  「陸淮予?」

  簡卿沒想到在渝市能遇到他,愣愣地盯著他看。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喑啞,眼角也是紅紅的,讓人沒來由的心疼。

  額角被文件夾的硬質拉杆砸出的紅印醒目,腫起一塊,泛著青紫。

  陸淮予盯著她的臉,擰了擰眉。

  簡卿對上他漸沉的眸子和緊鎖的眉心,恍然發覺自己扯著人的領帶,他的腰背和脖子被她扯得彎起。

  她趕忙鬆開手,「對、對不起。」

  簡卿倏地站起來往後撤,要和陸淮予拉遠距離,只是蹲的太久,起的太急,腿腳發麻,頭髮昏,一陣鑽心的麻痛從下往上傳來,眼前一陣黑。

  她的雙腿失了力道,身體一傾,就要往後倒去,條件反射般地向前伸手,復拽住他的領帶。

  陸淮予反應極快,扶住她的胳膊,想要將她往回帶。

  偏偏簡卿腳下又麻又軟,一點支撐住自己的力氣也沒有。

  陸淮予被她扯著領帶,脖子勒得生緊,抵不過她身體整個重量,沒拉住她,反而被她帶著一起往後倒,只來得及用掌心護住她的頭。

  身後是兩人抱臂粗的老香樟樹。

  簡卿的身體傾斜,腦袋重重向後磕,卻沒有預期而來的疼痛,微涼柔軟的觸感清晰。

  耳畔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

  她這一下明明摔得狠,倒是毫髮無傷,除了腳下還有些發麻,站不住,只能靠在樹上借力。

  「等我一下,腿麻了。」

  血液重新一點點地流回雙腿,簡卿一邊解釋,一邊難受得齜牙咧嘴。

  陸淮予的手還被她壓著,髮絲柔軟,纏繞在他指尖,宛如綢緞冰涼順滑。

  他垂下眼皮,淡淡『嗯』了一聲,一動不動,耐心地等待。

  隨著簡卿交換雙腿的動作,烏黑的發頂若有若無蹭過他的下巴,痒痒麻麻。

  空氣里散發出一股甜橘香,也是若有若無,淺淺淡淡。

  時間仿佛停滯——

  簡卿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直到雙腿的痛感漸漸消失,才分出多餘的意識,發現自己還扯著他的領帶,腦袋壓在他的手上。

  她的後背抵在粗糲的樹幹上,陸淮予一隻手被她的頭壓著,另一隻撐在樹上,勉強使兩人的身體不至於緊貼,空出了幾厘米的距離。

  只是隔遠了看,倒像是被他圈在懷裡,惹得周圍的學生頻頻側目,路過的幾個女生交頭接耳,低聲調笑。

  「......」

  簡卿的臉頰一路紅到耳根,藏在黑髮里的耳垂又燙又熱,紅得滴血。

  燙手山芋似得鬆開了他的領帶,原本熨燙得乾淨整潔的領帶被攥得皺皺巴巴,和他周身一絲不苟的嚴謹打扮格格不入。

  「好了嗎?」男人的聲音低啞徐徐,清冽冰涼,如君子坦蕩,不帶一絲一毫的異樣和情緒。

  簡卿垂下眼睫,不敢看他,點點頭小聲地說:「我好了。」

  聞言,陸淮予才緩緩地撤走雙手,向後退一步,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簡卿低著頭,餘光瞧見他左手手背上,紅了一大片,被滿是溝壑的樹幹擦破了皮,血珠一點點地往外冒,傷口處還夾雜著細小的沙粒。

  她頓時慌了神,「你的手受傷了。」

  陸淮予經她這麼說,才注意到手上蹭破了皮,他抬起手背,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又重新對上簡卿的視線。

  只見小姑娘滿眼的驚慌無措,就差寫上愧疚兩個字,忍不住想逗逗她。

  「是啊,所以你要負責呢。」他的唇角輕輕勾起,語調涼涼地說,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

  「......」

  簡卿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抿了抿唇,「要、要怎麼負責啊?」

  陸淮予這一雙手,要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耽誤了等他救命的患者,她以死謝罪也不夠。

  真是情願她磕壞腦子成了傻子,也不想他的手受傷。

  越想簡卿心裡越是愧疚,在簡宏哲那裡受的委屈沒把她惹哭,現在倒是一滴一滴掉起了眼淚。

  滾燙的水珠落下,滲進泥土裡,消失不見。

  「......」

  潤澤的眸子裡,沁著盈盈的春水。

  陸淮予被她這一哭給撩亂了心神。

  他剛剛摸了樹幹,手上沾了灰塵有些髒,只能拿胸前的領帶給她擦眼淚。

  「我還沒哭,你怎麼就哭了,搞得像我欺負你了。」

  簡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淚仿佛開了閘的水,收也收不住。

  男人低低緩緩很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領帶柔軟的布料在她的眼角擦過,像是情緒的催化劑,讓她壓抑不住心裡的委屈和難過,宣洩一般,哭得傷心極了。

  她一邊哭,一邊說:「可是我賠不起你的手,你有沒有給手上保險啊...」

  含著哭腔,軟軟糯糯,說出來的話卻是天真好笑。

  陸淮予有些哭笑不得,無奈道:「誰要你賠了——」

  他掏出西褲袋裡的車鑰匙丟給她,「我的手受傷了,開不了車,你給我當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