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懷抱里!」
甦醒的聲音陡然浮現在陸明琛的耳邊,他幽暗深邃的眼瞳突然睜開,手指將婚紗緊緊地攥住,似乎要將屬於甦醒的痕跡都揉入心間一樣。
醒醒,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的!
抱著婚紗,陸明琛一貫涔冷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頹然悲悸的笑,他就這樣雙眸空洞的走出房間,然後是樓梯,最終來到了餐廳,將婚紗放在了餐廳的椅子上放好,這才進了廚房開始準備食物。
「陸先生,我肚子餓了,我想要吃麻油香蔥雞蛋面。」
耳邊似乎響起了甦醒的聲音,男人回頭看了餐桌的方向一眼,薄唇上的笑漸漸溫柔起來。
醒醒餓了,他該要給她做飯了!
陸明琛粗糲的手指打開了冰箱,取出蔥花和雞蛋,點火開始煮麵。
甦醒最喜歡吃流黃蛋了,咬在嘴裡流黃淌滿口腔,濃郁的香氣總能讓她滿足的對他的手藝讚不絕口。
男人想像著小妻子就坐在餐桌上等待著,時不時的回頭看上幾眼,嘴角的笑意一刻都沒有鬆開過。
很快,雞蛋的香氣撲鼻而來,卻因為他眼角懸掛的那一滴淚珠落下,在油鍋里滋啦響了一聲,有熱油噴濺了出來,就這樣濺在陸明琛俊挺的臉部肌膚上。
他也管不上疼,依舊朝著餐桌上虛擬的人笑。
可笑著笑著,他的薄唇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就這樣闔住眼睛,任由著眼角的淚水繼續流淌,蔓延過他剛毅的臉龐輪廓,直至划過下巴落在手背上。
啪嗒啪嗒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裡尤為響亮。
苦澀,無奈,痛苦,絕望在心裡不斷的蔓延著。
「老三!你在做什麼?」唐秀華的聲音陡然間響起,原先她和芮愛約好今天早上八點見面,誰知道到了她所說的地址後並沒有見到人,想著一定是老三從中作梗,這才著急的直奔別墅興師問罪。
卻見一向冷傲不可一世的老三拿著鍋鏟無聲的落淚,鍋里的荷包蛋已經煎焦了,火勢從鍋底蔓延到鍋里,整個鍋具被燒的咯吱作響。
唐秀華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老三這麼淒涼憔悴的樣子,就算是失去了陸氏的管理權時也沒有。
「媽,小哲危在旦夕,醒醒走了...」
唐秀華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似是沒有聽明白陸明琛在說些什麼,什麼叫做小哲命在旦夕?醒醒走了?
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瞳孔瞪大著。
....
陸明擎精神萎靡的開著車在雲城大道遊蕩著,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他的手心裡還攥著那份病危通知書,腦海里全是那天在醫院裡遇上陸茂哲說過的那些話。
「陸明擎,你就是個魔鬼,你害慘了這麼多人,良心不會痛嗎?夜裡不會做噩夢嗎?」
陸茂哲憤怒的聲音恍若還在耳邊響起。
小哲,是爸爸錯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他死了,是自己親手送他走向死亡之路,他到底做了什麼?
如果當時知道陸明琛要跟自己說這件事,他絕對不會掛電話,更不會關機的。
小哲一個人躺在手術室里,該是如何的絕望?
他曾經擁有過一切,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有幸福的一家,每天下班回來安娜總是會先到陽台將衣服收起來,然後再去廚房做飯,小哲還在哺乳中,安靜可愛極了。
可這一切...都在無形之中被破壞了。
安娜死了,小哲也死了,他就剩下一個人孤零零的,一無所有。
陸明擎顫抖著手指握著方向盤,將自己的腦袋用力的磕了上去,額頭上破了皮鮮血涌了出來,卻還不能緩解他的絕望。
小哲,你有多麼的恨我?恨到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你說得沒錯,我不配為人父,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配...
陸明擎就這樣一下又一下的磕著腦袋,血腥的味道刺鼻而來,可這算得了什麼,都比不過小哲苦苦在手術台上的掙扎的痛。
從小他就沒有給他半點的父愛,甚至連過問他一句的話也沒有說過,除了給他一個冰涼的背影,每天宿醉回來的頹廢形象,他還給了他什麼?
他比誰都清楚,那個孩子每次生病的時候都會偷偷在房間裡留一盞燈,就為了等著自己進來看他一眼,跟他說幾句話,可他呢?
除了給他一次次的絕望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看看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小哲在醫院決絕離去時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他記得清清楚楚,倏然的,他幽暗深邃的眼瞳驀然抬起,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了下來,就這樣從車廂里取出一把匕首,嘴角勾起慘澹的笑意。
小哲,我現在就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看看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手指拽著那張同意書,陸明擎的笑越來越悲涼,就這樣將黑色襯衫的紐扣,一顆顆的解開。
古銅色的肌膚一點點的暴露在了空氣里,健碩結實的緊繃著,不需要太多,只要幾寸就可以致命。
可他一點都不在乎,他這雙手拿著手術刀剜過多少人的心臟,那時候那些人嘗到的滋味,他很快就能感同身受。
鋒銳的刀尖對準心臟的位置緩緩划過,殷紅的鮮血很快就流淌了出來,帶著一種快慰的痛苦。
陸明擎幽暗的眼神不著痕跡的落在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淒冷的感覺在心底大股大股的涌動著,那是唯一一張他們一家三口留下的全家福。
眼淚,順著男人的眼角濺落了下來,正好就落在陸茂哲那張胖乎乎的小臉上。
妻死兒亡,這就是他陸明擎...
作孽做多的報應。
終究只會落得孤獨一身的下場!
「你不知道這裡是不能隨便停車的嗎?下車——」
突然,車外有交警圍了過來拍打著車窗,當他們看到他手裡攥著的刀子時,幾雙手立馬撲了過來迅速奪刀。
「你怎麼回事,在車裡想自殺嗎?有什麼事情好好商量,怎麼能想不開呢。」交警將刀子奪過來後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這麼安慰道。
「我家沒了,妻兒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陸明擎倏然的抱頭大哭了起來,哭得是那麼的悲傷,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
「你別哭,我給你叫了救護車,一會就過來了。」交警還在不停的安慰著他。
陸明擎卻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突然踩上了油門,車子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沖了出去。
幾個交警在身後追趕著,嘴裡還在不停的安慰著他,「不要想不開啊,人生多美好,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可最終,豪車就這樣瘋了似的沖離了他們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