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住院了,家裡就只有姜蜜一個人,想找個說話的都找不到,她便收拾簡單的行李,搬來醫院,和江暖一起住院了。
反正陸總為江暖安排的病房,和總統套房也沒什麼區別。
江暖以為,她住院的事,公司還不知道,本想著打電話給老闆請假,卻沒想到,她剛吃完早餐,老闆和同事們就都來了,大家有捧著花束的,有提果籃拿補品的,儼然江暖是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病。
江暖很是尷尬的招呼了同事們,好在,大家只是象徵性來看看她,沒多待,只一會兒就走了。
江暖目送著老闆和同事們離開,病房裡總算安靜下來,她也終於鬆了口氣。
姜蜜悠哉的窩在沙發上,很享受的喝著無糖椰汁,還不忘調侃江暖:「暖寶,你就崴了個腳,老闆和同事全員來探病,你確定你不是天下公關的幕後大老闆?」
江暖也很無奈,嘆息一聲,「我都不知道老闆是怎麼知道的,我還想打電話給他請假呢……」
江暖一提起她老闆,姜蜜就想到了剛才目睹的暖寶老闆對她的那股子恭維勁,而且擺明了有意無意的總提到陸總,他那點算計,能瞞得過暖寶,可瞞不過她姜蜜的眼睛。
看來啊,陸總對暖寶的心思,也就暖寶自己還看不清看不透,天真的以為人家那麼大個人物,真是缺她這麼個朋友,而旁邊這些局外人啊,一個個可是早就看得可是通通透透的了!
江暖的腳,就是崴到了,實際上並沒有多嚴重,在醫院裡住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只是太用力牽動腳踝發力,還會有些疼而已。
她不想天天在床上躺著,感覺再躺下去人都要廢了,如果宋醫生那邊允許她出院,江暖肯定一分鐘都不想再住下去,立刻就出院的。
陸行瞻走進病房,看到江暖正扶著床沿,緩緩的走著,臉上的神情一瞬變的溫柔,「醫生說可以下床走動了嗎?」
江暖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頭,就看到陸總那張神情溫柔的臉,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她轉過身,因為緊張,站的直直的,「已經不怎麼疼了,我在床上躺太久了,才下來走走。」
陸行瞻彎了彎唇角,逕自走到江暖的身前,抬手,在她軟軟的發頂上揉了揉,「我還是不放心,聽話,回床上休息,我一會兒問問成禹有什麼注意的,你再下床走動。」
江暖剛想表達一下不用再麻煩宋醫生,她真的沒什麼了,忽然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一個是駱特助,而另一個……是程霏。
江暖的目光從程霏身上轉回來,微微仰頭看著身前的陸總,臉上的表情略有些疑問,她張了張嘴,似是想問,陸總為什麼會讓程霏來見她?
被人欺騙,狠狠傷害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蜜蜜平時就常說她傻,對誰都沒有防備心,只要人家對她稍微釋出那麼一丁點好意,她就會剖心窩的對人家好。
眼前的程霏,就像在嘲笑她一樣,嘲笑她不僅人傻,還亂好心,明知道程霏是孟丹妮的助理,兩人的關係怎麼都比跟她強吧,卻以為孟主任走了,程霏就不會有什麼害她之心了。
也因此程霏開口拜託她幫忙時,她才沒有遲疑的答應幫她,跟她一起去售樓處,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程霏狠狠的給了她一棒,打得她頭破血流,讓她瞬間清楚的知道,她有多麼蠢,她的所謂好心,就像那些電視劇里被大家吐槽的聖母一樣……
陸行瞻看到江暖的臉色變了,知道她是想起了那晚的事情,他有些心疼,但要這件事徹底過去,還是得把決定事情結局的權利交給她,
於是陸行瞻微微低頭,溫柔的對江暖說:「暖暖,我知道你不想見到她,但是這件事你是受害者,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要知道,最後程霏該如何處置,也要你來決定,對不對?」
江暖看著陸行瞻,有些遲疑,但見陸總看著她的眼神堅定中帶著引導,於是她緩緩的點了點頭。
的確,她至少應該知道,程霏跟孟丹妮沆瀣一氣的害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明明孟丹妮已經不是她的直屬主管了!
江暖被陸行瞻扶著坐回了床上,陸行瞻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陪著她,駱洲則在門口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只有程霏,站在病床的不遠處,這種情形,隱隱有些三堂會審的感覺。
程霏的眼睛是腫的,她看著江暖,好一會兒才哽咽的開口,「江暖,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一個人的眼淚可以是假的,為了讓人憐憫,不被責怪,擠出幾滴眼淚的代價實在是很小,可是眼前眼睛已經哭腫,臉上的確帶著悔意和愧意的程霏,江暖卻沒辦法指責她在裝可憐賣慘。
「江暖,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遲了,畢竟對你的傷害已經造成了,可是我想說,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幫孟丹妮害你的,是她不知從哪兒弄到了我男朋友收禮的證據,拿來威脅我……
江暖,我男朋友努力了很久才考上的公務員,他已經知錯了,收的禮也早就退回去了,我們就要結婚了,我不能讓他因為我的緣故,丟了工作,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才受她威脅,幫她騙你的……」
江暖看著淚如雨下的程霏,不禁有些語滯,她被困在樣板間的客臥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裡面了,她真的沒辦法,那麼輕鬆就說出原諒她的話,可若不原諒,難道她要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嗎?
程霏的確傷害了她,可是最可惡的是孟丹妮,程霏不過是個不得已的幫凶而已,還不至於到十惡不赦的程度,不是嗎?
江暖垂下了頭,長發落下來幾乎遮住她的小臉,陸行瞻示意駱洲一個眼神,駱洲會意,立刻就帶著程霏離開了江暖的病房。
「暖暖,你是怎麼想的,可以跟我說說嗎?」陸行瞻的聲音低沉又溫柔,猶如大提琴奏出的樂曲一樣,緩緩流淌進江暖的耳中,好像能撫平她此刻複雜又矛盾的心情似的。
江暖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陸總臉上關心的神色,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她忽然就撲進了陸行瞻的懷中,眼淚也再克制不住,噼啪往下掉,「陸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好矛盾,我恨程霏騙我,可她也是有苦衷的……」
陸行瞻還不等開口說什麼,就因為江暖這個動作,而渾身一震,因為這是第一次,暖暖這麼主動的投入他懷中!
陸行瞻用乾燥溫暖的手抹掉江暖臉頰上的眼淚,淡淡的輕嘆道:「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兒,哭的這麼狼狽,好了,別哭了!」
他心疼暖暖因為傷心難過掉下的眼淚,同時卻也因為她傷心時試圖從他這兒尋求慰藉而克制不住心情愉悅。
此時正用通紅的眼眸看著陸總的江暖,怎麼都不會想到,這麼溫柔的給自己擦眼淚的陸總,正抱著如此複雜又矛盾的兩種心情,在兀自折磨著自己。
「暖暖,由你來決定這件事的最終結局,覺得很為難?」片刻後,陸行瞻語調溫柔的問道。
江暖點點頭,感覺陸總此時更像是一個可以幫她做出正確選擇的心理醫生,所以她很想跟他傾述一下,「人們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程霏因為孟丹妮的威脅被迫傷害我,我可以理解,可是讓我就這麼輕易的原諒她,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我覺得我似乎沒有那麼偉大,我可能做不到……」
陸行瞻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她是那樣的純粹,她的想法是那麼乾淨,她就像是一顆未經過打磨的珍珠,可即使沒經過打磨,她卻已經那麼好,那麼值得人喜歡。
「所以,這件事,你希望的結果是什麼?」
江暖咬了咬唇瓣,像是下定決心的說道,「我希望孟丹妮能夠受到應有的懲罰,至於程霏,我也不清楚……」
「暖暖,孟丹妮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這件事不止我,天瞻也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而且如果你看到結果感到不滿意,也可以隨時來找我!至於程霏,每個人犯了錯誤,都要為她犯錯的行為付出一定的代價,不論她犯錯的理由多麼無辜,多麼值得同情,那都不是犯錯的藉口。」
「所以……陸總,您會怎麼處理程霏?」
「你說呢?」
「解僱她?」江暖只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好,那就解僱她!」
江暖頓時一愣,忙不迭的擺手,「不是的,陸總,我只是隨口問一問的……」
陸行瞻的大手輕輕的握住江暖柔軟的小手,「暖暖,我剛才就說過,程霏該如何處置,由你來決定,嗯?」
江暖眉心微蹙,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陸行瞻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江暖的肩膀,「我去問問成禹,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江暖最後還是在醫院住了近一周的時間,雖然她覺得崴腳而已,並不嚴重,沒有必要住院那麼久,但這段時間被各種事情折騰的身心俱疲,倒是剛好尋了住院這幾天順便調整了一下凌亂的心情。
江暖出院後回天瞻跟褚衍報導那天,正碰上程霏來辦離職。
江暖在電梯口遇上了走出電梯要離開的程霏,程霏看著江暖,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開了口:「江暖,有時間和我聊兩句嗎?我,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江暖抿了抿唇,微微點點頭,答應了。
她們兩個沒有走遠,選擇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廳。
「江暖,我很感激你,在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你還肯給我留情面……」
江暖有些不解,蹙了蹙眉頭,「程霏,我……」
程霏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從我入職天瞻公關部開始,周圍的人就不斷的對我耳提面命,能夠進入天瞻工作,是多麼難得的機會,讓我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而我也一直是這麼想的,我覺得憑我的學歷,能夠在天瞻工作,真的很幸運。」
江暖沒有插話,靜靜的聽程霏說著。
「後來,我被調任給孟丹妮做助理,算是變相的升了職,更是滿心都想要更好的在天瞻工作,哪怕偶爾被她為難,也忍忍就過去了,直到天下公關參與海韻天城項目,江暖你出現了。」
程霏微微嘆息一聲,又繼續道:「也許你很奇怪,為什麼孟丹妮從一開始就在刻意的針對你,但我很清楚,她對你所有的針對都不過是因為嫉妒,嫉妒陸總對你的優待,嫉妒陸總對你的關心,因為她不管付出多少,都得不到陸總多一點的在意,我這次,只不過正好有可以被她所利用之處,才成為了她報復你的工具。」
江暖真的是到了這一刻才明白,孟丹妮那些刻意為難的原因,甚至明知道姚局好/色,還帶她去應酬的原因……
江暖不禁有些唏噓,原來她被孟丹妮恨上,竟是這麼個可笑的理由,可是事實上,她和陸總,不過是朋友,就算陸總幫她,對她多有優待,可他們彼此之間清清白白,何至於她如此的嫉妒?
難道孟丹妮得不到,也是她的錯嗎?
程霏艱難的扯了扯唇,「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雖然我因此而沒有了工作,但是最起碼我保住了我的男朋友,在天瞻,我也不是以被解僱的原因離開,而是被允許主動請辭,所以,不管怎麼說,我最感謝也最抱歉的就是你,江暖!」
江暖想說,卻沒有說出來,她想,為程霏留了這樣情面的人,應該是陸總吧!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江暖輕輕的問。
「再找一份簡單的工作,然後應該準備和男朋友結婚了,我現在沒有什麼想法,只希望下一份工作,不要再遇到孟丹妮這樣的上司了……」
程霏先離開了,江暖又坐了一會兒才返回天瞻。
駱洲正在公司門前等陸總,看到江暖,就按了按喇叭。
「江小姐,從外面回來嗎?」駱洲降下車窗,和走過來的江暖寒暄。
江暖點點頭,從降下的車窗看進車裡,沒見到陸總,遂問道:「駱特助是在等陸總嗎?」
「是,要送陸總去工地巡視。」
江暖想起了程霏說公司允許她主動請辭一事,遂問駱洲,「駱特助,我想問一下,沒有直接解僱程霏,而是允許她主動請辭,是陸總的意思吧?」
駱洲點點頭,「江小姐會因此覺得心裡不舒服嗎?」
江暖搖頭,「怎麼會?其實,程霏並不是壞人……」
「江小姐,你說得對,程霏的確不算壞人,其實,如果上一次不是她最後通知我,孟丹妮帶你去應酬姚局,那麼陸總也不可能那麼及時趕到,救了你!」
駱洲頓了頓,又繼續道:「陸總這麼安排,算是讓程霏功過相抵了,但是畢竟她傷害了你,天瞻肯定不會留下她的。」
駱洲已經把話說得很直白了,在這件事上,陸總為了江小姐,很是用心良苦,他相信江小姐這麼聰明,應該不用費勁,就能聽得懂他話里的意思。
江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微微一笑,就藉口還有事上樓去了。
江暖邊走,邊想,自己從大學畢業後進入職場,在工作上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天下雖然是小公司,但她在那裡基本沒遇到過什麼大的困難。
但是自從跟著公司參與了海韻天城項目之後,她卻好像經歷了很多,而這些經歷中,似乎都有陸總的身影。
陸總為她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她都放在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有機會,對他表達感謝。
江暖走向電梯,而電梯正好下到一樓,門徐徐打開,陸行瞻走出電梯,身旁並肩而立的似乎是天瞻的一位高層,兩個人正在討論著什麼。
江暖的目光靜靜的落在陸總的身上,他面容沉穩,腳步從容,一身黑色西裝彰顯著他睿智、儒雅的商界強人形象,還有他身上那種形容不出的迷人氣質,江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孟丹妮會因為嫉妒,做了那麼多事……
能夠和陸總做朋友,能夠得到陸總這麼多的關照,她的確擁有了別人想要卻未必能得到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