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奴壓下心頭的恍惚彷徨,低低開口:「我馬上就回去了。」
聲音,帶著些許鼻音。
陸清臣沉默了幾秒,再次開腔:「告訴我你的位置,原地等著,別亂跑。」
是不容商量的語氣。
「……」
沈奴並不排斥男人這種強勢的說話做事方式,反而心頭微熱,握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她說:「我在華和醫院西門等您。」
收了手機,她沒再坐在原地,起身拍了拍衣服,踱步去醫院西門,西門路對面就是小吃街,這個點正熱鬧,偏偏是這份熱鬧,讓她覺得自己像身處荒原。
陸清臣沒讓她等太久。
沈奴十指交扣站在路邊,冬天京城風大,吹得她頭髮亂舞,燈下,女孩皮膚晶瑩雪白。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她卻仿佛被隔絕在人群之外。
古斯特緩緩在她腳邊停下,沈奴像是忽然回神,抬頭看來,露出的笑容那樣鮮活生動。
好似先前電話里察覺到的異常聲音只是陸清臣的錯覺。
沈奴走過來正要伸手拉車門,先聽見駕駛室車門被推開的聲音。
視線挪過去,看見陸清臣下車,繞過車頭朝她過來。
男人依舊黑西裝白襯衫,深藍色領帶打著一絲不苟的溫莎結,穩重紳士,西裝外套了件深灰色長款大衣,厚重的面料,襯得他身材格外挺拔板正,又顯風度翩翩。
跟他一個級別的大老闆不是沒有,但是身板跟他一樣迷人的卻幾乎數不出來。
「怎麼下來了?」沈奴看著男人清雅又立體的五官,彎起唇瓣。
陸清臣站在她面前,兩人的距離只有半臂長。
他微微俯身,端詳了女孩片刻,抬手,指腹在她右眼角那顆桃花痣附近輕輕撫過,「哭過了?」
有點癢,沈奴下意識避開,低頭揉了揉眼睛,嘴上不肯軟弱:「沒有啊,剛才進沙子了。」
陸清臣看著她的倔樣,片刻後開腔:「上車。」
沈奴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低頭系安全帶時,又聽見陸清臣問她:「沈夫人跟你說什麼了?」
「……」
自家侄媳婦舊疾復發住院,陸清臣知道也不奇怪。
「不管她說什麼,都別理她。」
陸清臣邊說,邊啟動車子。
沈奴視線落在印著『飛天女神』的圓紐上,看來陸清臣不但知道沈瓊琚住院,還知道她的具體病情。
也不奇怪,畢竟華和醫院裡還有個陸清亨。
即便沒有陸清亨,以他的人脈,要想知道點什麼輕而易舉。
「也沒說什麼,只是敘了敘舊。」沈奴說得雲淡風輕,「我順便也提了幾件往事,不過她聽了之後臉色不怎麼好看。」
陸清臣單手掌控著方向盤,右手過來握住沈奴的左手,「你提了什麼往事?」
沈奴覺得,他並不是真的想知道,更多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不讓氣氛冷下來。
她和他依然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聊,他的眼界和閱歷都在她之上,每次聊天,都是他在往下遷就她。
沈奴想起網上一個流行詞,降維。
跟她在一起,陸清臣明顯是把自己放低了一個維度。
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願意放下身段迎合一個女人,這件事本身就更容易讓人心動。
沈奴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古代那些書生總喜歡撰寫『千金小姐愛上我』的故事。
正胡思亂想,手心忽然傳來一陣熱意。
回過神,她的手已經被陸清臣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掌心緊緊貼著西褲的布料,男人的腿上肌肉結實。
她下意識往回縮,卻被陸清臣用力按住。
沈奴耳根發燙,另一隻無意識地抓緊了安全帶。
旁邊傳來男人平穩清冷的嗓音:「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第一時間給我電話。」
沈奴心不在焉。
陸清臣用力捏了下掌中柔荑,「記住了?」
沈奴吃痛,不滿地皺眉,不過還是乖乖地嗯了一聲。
「還有,不許做傷害自己的事。」陸清臣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里再次帶上了嚴肅。
像領導訓誡下屬。
沈奴看著男人輪廓硬朗的側臉,聯想起的卻是他很久之前說過的那句『陸某不是慈善家』的話。
人真是很複雜的生物,當初他那樣斬釘截鐵,現在亦是。
可說出的話,傳達的感情,卻截然相反。
手上忽地又一痛。
回神時聽見男人再次問她:「記住了?」
沈奴彎唇淺笑:「我不會的,您放心。」
車子在御河堡的院子裡熄火,陸清臣這才放開沈奴的手,沈奴下了車,跟在男人後面進屋,手心裡硬邦邦的肌肉觸感揮之不去。
梅姨把晚餐端上桌就走了,吃完飯,沈奴收拾餐桌,陸清臣坐在桌邊喝茶,這場景,有點像普通夫妻過日子。
等她收拾完,準備上樓回房,陸清臣起身跟她一塊。
餘光里,是男人單手插兜的沉穩模樣,接觸這麼久,她怎麼會看不出來陸清臣在某些方面的表現有些大男子主義,比如做飯洗碗這種活,他從來不插手,甚至連一點忙都不幫。
若是真放在普通夫妻生活中,他這樣的,恐怕要被妻子埋怨。
「在想什麼?」忽然傳來陸清臣的聲音。
沈奴搖頭,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在腹誹他吧。
「明天有什麼安排?」男人再次提問。
沈奴又一次感受到陸清臣的降維式閒談,右手扶著樓梯木質扶手,冰涼滑膩的觸感在掌心遊走,心頭卻暖烘烘的。
「看書,去醫院探望病人。」
說話間,兩人到了房門口。
沈奴微笑著道了晚安,伸手去開門。
還沒握到門把,陸清臣先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腕,轉身,對上男人深邃的眼,沒來得及問什麼,就被他拉進了懷中。
沈奴想起上次在山上那個幾乎要擦槍走火的吻,那次,她感覺到他的克制和隱忍。
除了因為當時在戶外,也有對她的珍惜。
她的年紀擺在那兒,陸清臣再荷爾蒙旺盛,也得顧慮一二。
但這份忍耐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程度,畢竟他是有正常需求的成年男性。
在陸清臣撫上她耳脖的時候,沈奴決定先發制人。
踮起腳尖在男人臉頰親了一下,在陸清臣因為她突然的主動而有所鬆懈的瞬間,掙脫鉗制,轉身迅速打開房門溜進去。
看著飛快合上的門板,陸清臣哪裡看不出自己被虛晃了一槍,倒也沒生氣,還不至於跟個小丫頭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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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陸總:你幹活,我看著。
以後的陸總:老婆我這桌子擦得乾淨麼?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