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奴這次收拾東西很快，可能也因為只休息兩天，沒什麼好帶的，拿了幾件換洗衣物，又裝了幾張理綜的卷子，十分鐘後背著雙肩包出現在宿舍樓大廳。
這次開車的是陸清臣本人。
他坐在副駕駛，姿態有些閒散地靠著椅背，深邃的目光始終落在大廳里，沈奴一出現，他就瞧見了，眉眼緩緩舒展。
有幾個女學生從外面進去，和沈奴在門口遇上，只見她往旁邊稍稍讓開，不爭不搶的樣子嫻靜又乖巧。
等那幾個同學進了門，她才握著雙肩包的帶子小跑出來。
坐進車裡，因為跑了幾步有些氣息不穩，陸清臣瞅了眼她紅撲撲的小臉。
然後啟動車子，方向盤往右打了一圈，將車子掉頭。
古斯特駛出校門的那一刻，沈奴望著從身旁往後退去的門衛室，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也是有家可歸的。
沈奴抱緊雙肩包，轉頭看向開車的人。
天空青灰色，男人的側臉輪廓在昏暗的光線里更顯深邃，專注路況的眼神沉篤。
三十幾歲事業有成的男人，有著二十幾歲的青年所沒有的從容穩重。
沈奴不禁想起那日，和莊嚴在華和住院部一樓的電梯廳偶遇陸清臣和傅伯雍的場景。
即便莊嚴年少老成，不卑不亢，和陸清臣站一處，還是在氣勢上輸了一截，也不如這個男人看起來成熟。
想起莊嚴，沈奴的神情變得恍惚，一時間思緒也很亂。
忽然有手機震動。
沈奴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低頭打開雙肩包的拉鏈。
陸承初的來電。
她接起來：「餵？」
「我在明華附中東門口，給你買了你喜歡的奶茶。」
沈奴退學復讀的事不是秘密，陸承初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地給來找她，好像已經忘了沈奴跟他說的那些絕情話。
「……我不在學校。」
陸承初意外地啊了聲，「你回沈家了？你不是跟他家斷了關係嗎？」
藍姿逼沈奴代孕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沈奴的奶奶在沈家自殺身亡卻已經在圈子裡傳開，陸承初雖不清楚原因，但也知道沈奴跟沈家關係破裂了。
沈奴改了姓又改了名，劃清界限的意圖很明顯。
「不是。」沈奴沒打算把自己和陸清臣的往來昭告天下，不想惹人非議。
「我去朋友家過周末。」她說：「沒什麼事，就掛了。」
「伊伊。」陸承初自從得知沈奴改名許為伊，對她的稱呼也變了，「我想請你吃飯，明天中午可以嗎？」
聽出男孩語氣里深情繾綣，沈奴很想把話說明白一點。
但餘光瞥見陸清臣挺括的襯衫肩膀，當著他的面有些話不好說。
「我請你吃飯吧，上回你跟馮明瑞幫我，我還沒請你們好好吃頓飯，地點跟具體時間，等我訂好了給你簡訊。」
說完，她再次提出掛電話。
得了想要的結果，陸承初沒再磨磨蹭蹭不肯掛。
沈奴收了線，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清臣忽然開腔：「跟朋友有約會？」
沒什麼好隱瞞的，沈奴嗯了聲，低頭給馮明瑞發微信約飯。
前面紅燈，陸清臣把車停了，等待的間隙轉頭去看旁邊的女孩子。
馬尾有些松垮，髮際線和耳畔落下不少碎頭髮，亂糟糟的卻更顯得一張素淨的小臉精緻如畫，她低頭看著手機，粉唇微微抿著，像是苦惱不知道請人吃什麼。
到了御河堡，陸清臣沒有跟著下車。
見女孩疑惑地隔著車門望過來，他單手撐著方向盤解釋：「晚上有飯局。」
……
馮明瑞今天晚班，包廂來了一桌貴客，對講機里傳來經理誠惶誠恐的聲音，哪裡顧得上看手機。
往桌上端菜時注意到主位還沒人坐，回到小廚房，給本就戰戰兢兢的同事們澆了點油，「最尊貴的那位還沒來呢，你們就嚇成這樣，一會兒等人來了，你們不得嚇尿了。」
「說得好像你不怕似的，今晚飯桌上來的可都是商界大佬，別看一個個笑吟吟的溫和樣，其實最難伺候，不知道怎麼著就能把人給得罪了，到時候丟飯碗都是輕的。」
這話不假，不久前就有個服務員，因為說錯一句話，到現在還待業家中。
馮明瑞沒再開玩笑，只是再次送菜出去時，主位上已經坐了個人。
看見陸清臣，他就想起上次沈奴在這跟藍佳怡掐架的事。
大概是因為那次這個男人幫了他們，心裡有敬畏的同時，也有種這是自己人的安心。
馮明瑞走到上菜的位置，轉動轉盤把托盤上的菜碟放在空位處，一抬眼，恰好對上陸清臣投來的深遠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對方眼神格外嚴厲。
「……」回到小廚房，緊繃的神經鬆懈，才發現後背一身汗，忽然就明白為什麼許多同事都怕他。
……
飯局結束，諸位老闆移駕牌室打牌，馮明瑞跟幾個同事去收拾桌子，緊閉的牌室門傳出隱約的說話聲。
旁邊三兩個女同事八卦起各位老總，「陸總真的好有魅力，氣質身家一點都不輸其他老總，但卻比其他老總身板好，我敢保證，他平時肯定有健身。」
「關鍵他還是單身，小夢，我看你長得挺漂亮的，一會兒裡面有需要都讓你去，你主動點，說不定能當上陸太太。」
被叫小夢的女孩子頓時紅透了耳根，「萍姐你別取笑我。」
馮明瑞對這種話題不感興趣，偷空拿出手機看。
瞧見沈奴的約飯信息，回復完，他在後面又加了幾句話：陸清臣今晚在我包廂里應酬，不知道是不是我哪裡得罪了他，他看我的眼神特別嚇人。
隔了十幾秒，沈奴回了信息：那就去海鮮漁港吃海鮮，明天中午十一點半。
隻字未提陸清臣。
馮明瑞本來也沒想要她什麼回應，回了個『嗯嗯』的表情圖。
……
沈奴把地點和時間微信發給陸承初。
陸承初回了個『ok』的手勢圖。
沈奴看了一眼，沒再回復，退出微信軟體，看見壁紙時，有些怔忪。
年輕的小情侶，都喜歡用對方的照片或者兩人的合照當壁紙屏保，沈奴也不例外，壁紙上，她和莊嚴頭挨著頭，脖子裡裹著同一條奶白色絨線圍巾，兩人的笑容里都帶著情竇初的羞澀。
兩張臉，幾乎占滿了屏幕。
……
沈奴複習得有點晚，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她轉頭看了眼上次跟傅蜜逛街時在飾品店買的小座鐘，已經十一點三十幾。
陸清臣的腳步聲很有辨識度，沉穩，不疾不徐。
腳步聲在她門外停了下來。
沈奴轉頭看向房門，哪怕有了心理準備，當敲門聲響起，她還是有些被驚到。
「還沒睡？」男人的嗓音在夜裡聽起來格外醇厚。
「正準備睡。」
「……」門外沒再有聲音傳來，可腳步聲同樣沒有。
隔了片刻，沈奴不確定他回房了沒有，又疑心他還站在外面，想了想，從柜子里拿了件牛仔外套披上。
剛拉開門，目光便觸及男人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往上，望進一雙深邃平冷的眸底。
握門把的手不由自主緊了緊，她淺淺笑了笑，「陸先生還有事麼？」
陸清臣雙手插在西裝口袋裡，視線在沈奴臉上停留了片刻，往房間裡稍稍移動，「還在複習？」
「嗯，剛做了張數學卷子。」
沈奴說完，想再說一遍要準備睡的話，陸清臣先開口：「拿過來我看看。」
男人一副當家長的要檢查小孩作業的架勢，沈奴也沒多想。
「那您等一下。」
說完轉身走向書桌。
她的本意是讓陸清臣在外面等著，她拿出來給他檢查，走了幾步才發現男人跟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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