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待著，能在陸妄這裡得到正向反饋。
但無一例外，對方像是塊永遠不可融的冰。
眉眼平平，也不會和她多講半個字。
似乎一句早安，一句吃完了，就已經用完陸妄所有的耐心。
陳思念常說她。
那麼好的一個小姑娘，出生之後沒吃什麼苦，工作上沒吃什麼苦。
談一個戀愛，結一次婚，似乎把世界上最難以忍受的苦都吃了個遍。
那時的商稚不以為然。
即便偶爾心中會難受，她還是微笑著欺騙自己。
「食不言寢不語，我們家陸妄，只是比較有修養。」
後來，商稚遇到了吃飯時會喋喋不休分享的人，遇到了會給她夾菜的人，遇到了就算是商稚把醬油放成醋，把鹽放成糖，也連連點頭說好吃的人。
當真正被愛的那一刻，商稚才意識到自己從前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小丑。
她怎麼會不知道陸妄不愛她呢，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也希望吃早餐的時候，想要得到兩句誇獎呢。
只不過，商稚很擅長欺騙自己，也很擅長忍受這種無端的冷暴力罷了。
「姐姐。」
稚嫩的童聲，商稚的思緒被拉到眼前。
她頓了下，下意識望過去，「什麼？」
「這個雞翅是不是你昨晚提前醃好的啊！」
渺渺說話時，眉眼間是一片亮晶晶的。
「這個真的好好吃啊，姐姐你的手藝好好啊，我特別特別喜歡！」
「就是啊。」一側的陳可附和著，「商總你手藝太好了，我都不敢想，要是能一直吃你做的飯，我有多幸福。」
多年前的遺憾在這一刻，似乎隨著兩句話被修補。
從前的商稚做在現在的位置上，被誇獎的子彈正中眉心。
這一刻，商稚猛地發覺，似乎不是只有陸妄的誇獎，才能讓自己開心。
朋友和家人，不比他差。
「咚咚咚——」
此時，客廳處有急促敲門聲。
兩分鐘後，有小女僕跑過來，一副見鬼的樣子。
瞧出不對勁，商稚給德叔試了個眼色。
再一會兒，德叔在商稚耳邊竊竊私語幾句，商稚主動起身道。
「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和商稚搭配多年，陳可一眼就看出，這是出了什麼礙於渺渺在場，所以商稚不能直說的事。
陳可不動聲色斂去自己思緒，極明媚地笑了笑，「商總吃飽了您就去忙吧，這裡有我陪著渺渺。」
渺渺到底是小朋友，雖然聰明，卻也看不出其中緣由，只是揮了揮自己的小肉手。
「姐姐你工作別太辛苦啦，晚上我給姐姐看我今天新拆開的玩具。」
「真的嗎。」
商稚漂亮眉眼浮上幾分寵溺，表情看上去當真是極度溫柔。
「我很期待哦，我很期待晚上陪渺渺一起玩玩具，看渺渺寶貝給我分享什麼好東西。」
說完，商稚不忘囑咐，「記得醫生叔叔說的話，今天的三次藥都找德叔叔吃哦，藥片都在德叔叔那裡了。」
「我知道啦姐姐，保證完成任務！」
說著，小傢伙將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抬起來，衝著太陽穴的方向一揮，做了個小小的敬禮動作。
被渺渺逗笑，商稚眉眼變成一條月牙。
等到商稚轉身，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收起。
商稚快步走到一樓拐角處的接待室。
才推開門，她就看見坐在裡面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年紀不大，估摸著就十幾歲的樣子。
但是她瞧著……身上卻滿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痕跡。
女孩的頭髮很短，很雜亂，有的地方長長的，有的地方短短的，暴露在外面的肌膚上，會有一小片一小片燒傷的痕跡，膝蓋上全部都是傷，最嚴重的地方……是痕跡密布的手腕。
看得出來，她生活並不幸福，還有輕生的念頭。
商稚抿了唇，在女孩對面坐下。
「你好。」
因為自己如今也不是個心理特別健康的人，所以商稚講話時，語氣都刻意溫柔了一些。
女孩起初還不敢直視商稚，是在一次次用餘光確認商稚似乎沒什麼惡意之後，這才敢看向商稚。
「你好……」
商稚沒有急著開門見山，而是用視線示意了下面前桌面上的小甜點。
「吃飯了嗎，外面有早餐要不要一起用些？這些小甜品非常清爽，可以嘗嘗。」
「不用了，我這次來，其實是想尋求幫助的。」
才說幾句話，淚水就像是山洪海嘯，從女孩的眼眶席捲而出。
不過頃刻，女孩強裝出來的平靜外表便分崩離析，她一雙小手緊緊捂著臉，模樣看上去當真是要多崩潰就有多崩潰。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鬥爭，才來找你。」
「求你了，幫幫我，幫幫我……」
從女孩嘴巴裡面，商稚得知。
陸妄和自己生意關係比較緊密的那段時間，唐瓷的情緒一直都不是很好。
正如從前商稚認識的唐瓷一般，在陸妄面前，唐瓷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乖乖女，一雙大眼睛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天真。
但是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裡面，唐瓷喜怒無常，更是會因為商稚和陸妄走的太近，自己無法處理情緒，從而傷害到別人。
面前的姑娘，就是受害者。
看著對方哭的不能自控，商稚下意識擰了眉。
她不是什麼大善人，但是看到一個女孩子在她面前哭成這樣，商稚還是會特別難受。
眼下商稚能做的，也只有抽出紙巾遞給對方，安慰幾句。
「我那天只是喊唐小姐下去吃飯，她突然就打我罵我，還把我拖進洗手間裡面，把我摁進浴缸裡面，喊了好多個男人……」
說到後面，女孩明顯已經說不下去了。
「她拿著攝影機，那個鏡頭就那麼直勾勾地對著我，這麼長時間我每天都在做噩夢，我不知道那些視頻有沒有被別人看到，也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理我的視頻。」
「我試過輕生，我想要死，吞藥還有割腕，我都嘗試過，但是最後都被我的朋友家人救回來了。」
「被救回來的日子是更痛苦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好想死，我的每一天都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