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陸先生今天來找我,是為了說些讓人難受的話?」
商稚淡淡笑著,「我實在覺得,如果是來道歉的,不會說這些話。」
瞧瞧陸妄從進門開始,就在幹什麼?
陳思念說唐瓷兩句,陸妄唯恐自己護著的太晚了。
其餘人出去,陸妄第一句話就是給唐瓷把身上的責任洗得乾乾淨淨。
聽著這些話,陸妄不覺得好笑嗎。
她並不需要這些所謂的道歉,只是希望對方不要以道歉為由,繼續讓她變成陸妄和唐瓷的一環。
「陸妄。」
商稚淡淡開口。
不同於從前的哪一次歇斯底里,她眉眼間更是沒有一點厭煩的顏色。
此時的商稚看上去,像是湖面。
微風拂過,波紋都泛不出的那種。
她看著他,目光平平。
「很久之前,我說過,我對你沒興趣,也沒感情了,但其實不是的。」
寥寥幾句入耳,陸妄眸中划過一絲詫異。
陸妄似是沒想到商稚會說這個。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站在商稚病床一側,居高臨下看著面前人。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推移,外面的天色褪去光亮,此時有暗淡的光照耀進來。
月色灑落在商稚頭頂,就像是灑落在湖面。
滿滿的,商稚繼續開口。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言不由衷,我發現無論我嘴巴上說著多難聽的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想念你。」
縱然商稚已經竭盡全力地避免,但是在很多個似曾相識的瞬間,商稚總是不可避免想起陸妄的身影。
起初商稚也以為自己忘了,就是因為這樣的瞬間實在太多。
以至於商稚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壓根就沒放下過陸妄。
那些夾槍帶棒,聽上去氣勢洶洶的話語,不過是商稚用來保護自己的外衣。
因為曾經被陸妄傷害太多,所以學會了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保護自己。
其實商稚也苦惱,她也在盡力做著一切。
「陸妄,你說讓我理解,但是從前的我就一直在理解,最後什麼也沒等來。」
陸妄的好臉色沒等來,陸妄的感情沒等來,甚至等來了自己家中的噩耗。
理解?有什麼用呢。
她是理解了,但是誰又來設身處地理解下她呢。
扯著唇角微微一笑,有大片的失望從商稚眉眼中溢出來。
那是非常非常淡,卻鋪天蓋地的悲傷和失望。
「唐瓷剛出現的時候你要我理解,唐瓷不舒服的時候你要我理解,甚至她住進我的家,你也讓我理解。」
「陸妄,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特別廉價,所有人受不了的委屈,偏偏可以被放到我身上。」
從前不說,是因為喜歡。
如今說出來,是因為徹底地失望。
「我們從前還是夫妻的時候,圈子裡面總是說我找了個軟飯男,每次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我總是會想方設法讓別人知道你的好,但是你呢?」
恐怕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陸妄從來沒有怨恨過那些辱罵他的人。
又或者是陸妄記住了,但陸妄仍舊覺得,罪魁禍首就是商稚吧。
從前商稚會覺得委屈,如今這些事情過去,從新回頭望的時候,商稚稚覺得自己是個笨蛋。
如果時光重來,她絕對不會在陸妄因為唐瓷不知所措的時候,主動提出幫助。
「陸妄,當初是你找了我,問我能不能給你一筆錢,我也從來沒有提出要和你藉此結婚,是你告訴我,你沒有什麼其他可以報答我的,只能答應我在一起。」
「那時候的我真是傻啊,居然覺得時間可以解決一切,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好。」
但是最後,商稚等來了什麼呢,商稚不想再說了。
長呼一口氣,商稚緩緩開口。
「陸妄,這些委屈我從來沒有跟你講過,也覺得沒什麼必要告訴你,畢竟我們已經結束了。」
「但是,當我在柜子裡面聽到你親口說,你對我什麼也沒有的時候,我想,我們是真的結束了。」
話音落下,陸妄的神色似乎被什麼重擊一般。
他面色怔著,臉色看上去並不好看。
偌大的病房本就清冷,此時徹底變得昏暗,氛圍也降低成冰點。
「陸妄,從前我或許還會期待,在很多我嘴硬的時候,你會出現。但是以後,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了。至於你和唐瓷,我更不關心,祝你們幸福吧。」
商稚一字一句說著,字裡行間沒有半點感情。
陸妄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經見過的一句話。
一個人只有在真正離開的時候,關門聲最小。
曾經的每一次,陸妄看著歇斯底里,或者一遍遍強調距離的商稚,都只是覺得兩個人鬧矛盾了。
陸妄總是覺得,以後就好了,自己以後會對商稚好的,總會哄好的。
但是這一次,陸妄知道,商稚真動了徹底結束的念頭。
見陸妄沒有說話,商稚輕輕一笑。
「你們的道歉,對我來說很沒必要,但如果你們覺得很重要,就當我已經接受了吧,至於之後,我們一別兩寬再也不見。」
淡淡的語氣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將兩人之間割裂出非常清晰的分界線。
陸妄怔著,半晌都沒有說出什麼來。
他動了動嘴唇,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商稚有一句話說的不對,陸妄尚且可以反駁。
但是商稚字字句句,都是事實。
從前她和他在一起,似乎從未體驗過幸福的滋味。
在那好多年裡面,陸妄將自己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唐瓷。
直至今日,甚至陸妄的感情,也給了唐瓷。
「所以你前一段時間,心裡還有我,是嗎。」
「嗯。」
商稚沉默許久,淡淡回答。
望著商稚,陸妄只覺得左胸口悶悶的。
他長呼一口氣,「所以你還想跟我有個未來,是嗎?」
「過去是。」
好一個過去是,這句話將商稚的態度明明白白擺出來。
陸妄似乎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
「商稚,一點點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