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一句話,商稚明白了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網。
王翠也不多說,順勢帶上門,「早休息吧,明天給你三天假。」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房間,商稚唇角緊繃。
陸妄為什麼要將她送到醫院,為什麼今天見面沒有說這件事,是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商稚左思右想,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最後她將一切歸結於——陸妄還沒出夠這口氣。
在陸妄眼裡,她死在倉庫門後這事,太便宜她了。
如是想著,商稚將一側的杯子倒上熱水,給自己沖泡了發燒藥。
無論陸妄是怎麼想的,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她難得有三天假期,要趁機將自己沒辦好的事辦完才是。
將藥喝下,簡單洗刷,商稚便捧著商業雜誌上了床。
如今她雖是陸家的女僕,可關於提升自己這一塊,她是一刻也沒有停歇。
她正翻著書,一側手機突然便震動起來。
商稚順勢看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號碼。
「喂,你好。」
「到家了嗎?」
對方的調子溫柔如春水,帶著絲暖烘烘的味道。
是紀春風。
商稚語氣和緩了不少,「換號碼了?」
「嗯,回國之後剛換的,你記得存一下。」
紀春風絮絮叨叨說著,和煦的聲音正如他名字一般,似春風拂過商稚的心頭。
「我剛從醫院回家不久,渺渺已經睡下了,醫生說渺渺最近的情況逐漸好轉,只要找到移植源,渺渺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哦對了,回家路上我經過之前咱們一起上的初中了,學校真是財大氣粗啊,原本就……」
紀春風一字一句說著,他的話題輕鬆愉快。
忽地,他一頓,轉了話鋒,「對了,今天在醫院的時候還沒問你,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和你見見面。」
商稚稍加思索,「明天吧。」
紀春風語氣顯然興奮了不少,「那我訂個餐廳,明天下午見面?」
「好。」商稚勾勾唇,「謝謝你春風,有你在渺渺身邊,我放心很多。」
「你跟我說這些,就太客氣。」
紀春風還想說更多,可考慮到電話這頭商稚身體不適,才戀戀不捨掛斷電話。
低眼看著熄滅的屏幕,商稚原本沉重平淡的心境舒坦了不少。
當晚,商稚又做了好夢。
在家門覆滅後,她鮮少有能夠感到幸福的時刻,就連夢境也如現實一般糟糕。
可最近,商稚的睡眠很幸福,她接二連三夢到母親。
沒人喊商稚起床幹活的日子也很難得,以至於商稚在床上醒來,聽著門外傭人們嘰嘰喳喳幹活的聲音時,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在這夢中,母親才撫摸過她的臉,在這夢中,她還是商家的大小姐,門外是家中忙碌的傭人。
商稚今日的行程便是和紀春風見面,在這之前,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穿過長長的走廊,商稚輕車熟路走到一間臥室門口,推門而入。
這房間的主人還未醒來,偌大的房間窗簾緊閉,只有少數陽光化為一道縫隙,偷跑進房間。
「嘩——」
隨著潑水的聲音,床上人擰眉猛的醒過來。
在看到來人後,唐瓷尖聲叫道,「你瘋了!」
商稚拉一把椅子坐在床側,平靜地看著眼前人。
「你衝著我潑了什麼!」
唐瓷身上恍若有千萬隻蟲子在爬行,一雙小手瘋狂扒拉著自己身上的濕潤。
商稚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清水而已。」
「我昨天沒有把你打死,倒是把你打傻了?你竟然敢衝進我的房間造次!」
將唐瓷張牙舞爪的模樣收入眼中,商稚一字一句,「我來找你,就是聊聊昨天的事。」
唐瓷怒目圓睜,「你也配。」
她就算不配,也要聊。
在昨天的很多個瞬間裡,商稚和死神是那樣近。
昨日的事情讓她認識到,唐瓷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如果自己不穩住這顆炸彈,說不定某一日她就會被炸得血肉橫飛。
可是商稚不能死,商渺還躺在醫院裡,母親的公司還在外人手裡。
於是她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看著唐瓷,「清漁山,耳熟麼。」
唐瓷面色一頓,眼神變得古怪而躲避起來,「你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聽不懂,你是覺得隨便扯個地名就可以岔開話題,讓我今天不降罪你?」
「我都沒說它是地名,你怎麼知道呢。」
商稚眯著眼,眼神鋒利到恍惚將唐翠整個人穿透。
後者臉色更白,「我隨便猜的!」
「唐小姐反應這麼大,是和清漁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你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根本就沒去過什麼清漁山,更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那看來唐小姐的記性不太好。」
商稚語氣禮貌,「沒關係,我可以幫唐小姐回憶一下。」
說著,只見商稚喋喋不休說起來。
「十年前,陸妄在孤兒院被接走,隨後他只要有時間就會去看你,結果在五年後的某一天,你在孤兒院消失了,院長說是把你們送到了b市場的新院址,說那裡的教育資源和教育設備更好。」
「可當初那批孩子,其實並沒有被送到b市,而是被送到了南方的一個小島上面,那座小島就叫做——清漁山。」
隨著商稚的一字一句,唐瓷面色肉眼可見的逐漸慘澹。
見狀,商稚沒停,連綿不絕地說。
「這群孩子原本是院長和別人簽了合同,提前結束學業,去做工補貼孤兒院的。當初孤兒院的經濟狀況不容樂觀,院長承諾你們事成之後,會給你們最好的教育資源補償你們。後來,院長確實也說到做到了,可是被送出海外讀書的名單數量,和當初在清漁山的名單比起來,少了一個名字。」
「唐小姐,你應該很熟悉內幕吧?」
「我不熟悉!」唐瓷失控著將床頭柜上的水杯摔碎在地面,「我為什麼要熟悉,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唐小姐確實記性不太好,當初那個少了的名字,不就是你麼。唐瓷,紙上的字被火一燒可以化為灰燼,人做的事,是沒辦法當作未曾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