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若無其事地道:「通過朝廷正式賜下的字,自然是有印璽。可惜,這兩幅是皇上私賜之物。話說回來,難不成吳大人覺得皇上賜我兩幅字很奇怪麼?」
幾個同行的官吏面面相覷。
以陳言在皇上那的受寵度,不賜他東西才叫奇怪!
尤其是他屢立大功,皇上賞他的東西更不可能少,區區兩幅字算得什麼?
吳品良臉都綠了,嘴唇哆嗦起來。
其實他也已經知道陳言沒說謊,這字的字跡和皇上完全一致!
可惜自己方才情緒激動下動的手,沒有先看清楚上面的字跡,否則豈會落到這田地?
弄壞御賜的東西後果有多嚴重,他太清楚了。
罷官算是輕的,要是安上辱聖的罪名,坐牢甚至殺頭都有可能!
「不過嘛,我這人和吳大人不同,心胸寬廣,不喜歡落井下石,反而喜歡以德報怨,拉人一把。」陳言話鋒忽然一轉。
「陳……陳大人的意思是……」吳品良心中浮起希望,說話也小心客氣起來。雖然明知道對方暗諷他落井下石和小心眼,也只好假裝沒聽出來。
「這件事,我可以假裝沒發生過。畢竟吳大人也是朝廷棟樑,要是被貶了官,也是我大周的損失。」陳言很認真地道。
「那,那太謝謝陳大人了!」吳品良喜道,連義子的仇也忘了,朝著陳言連連揖禮,「我回頭必有重謝!」
「吳大人這什麼話,我是那種人嗎?」陳言不悅道,「陳某兩袖清風,從不貪圖物質享受,豈能要大人的謝禮?」
「是是,是我低看了大人。」吳品良更是暗喜,急忙贊了一句。沒想到陳言這麼好說話,連謝禮都不用,賺了!
「所以大人只需要給付這兩幅字的修補銀,便夠了。」陳言含笑道。
「是,應該的,敢問陳大人,修補銀要幾兩?」吳品良小心翼翼地問道。
「瞧吳大人這記性,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陳言哂道。
吳品良一愣。
這傢伙什麼時候說過?
旋即猛地記起方才陳言說過的話,他渾身一震,失聲道:「難道這兩幅字,修補的費用你要十……十萬兩?!」
陳言連連擺手:「這怎麼可能!大人誤會了!」
吳品良這才鬆了口氣,抬手擦擦額頭汗珠。
卻聽陳言接著道:「十萬兩是一幅的價格,兩幅是二十萬兩。」
吳品良瞬間石化!
「大人莫要覺得貴,這可是皇上的親筆,要做到完美復原,難度實在太高,說不定花費還要超過十萬兩呢!」
「不過我也不是那扣扣搜搜的人,超過的部分也不用大人給了,我自己掏錢付就行。」
「大人您看您是付現銀呢,還是給銀票呢?」
陳言殷切地看著吳品良。
吳品良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我……我給不起……」
二十萬兩銀子,買糧食都能買到幾十萬石!
他的俸銀加上收受的一些賄賂,再加上田產和房產等,全部變賣之後是不是能湊到這麼多都還是未知數。
退一步說,就算真的能湊齊,難道以後叫他喝西北風?當了幾十年的官,一朝變回窮光蛋,他接受不了!
「給不起?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陳言嘆了口氣,「大人是自己去向皇上坦白呢,還是下官來說?」
「不不不,我不是想給,是真的給不起……太多了啊!」吳品良幾乎快哭了。
「這……」陳言露出猶豫之色,好一會兒才轉為決然,「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我認識一家特別愛貸款的銀莊,可借給大人銀兩……」
後面的張大彪心裡一樂。
青山銀莊又來大買賣了!
不多時,陳府書房內。
「多謝吳大人光顧,哈哈!」
陳言看著寫好的二十萬兩銀子貸款文書,以及上面蓋好的印章簽好的字,眉開眼笑地道。
吳品良陰沉著臉,道:「你可得說話算話!」
陳言指指他手裡那張契約書,道:「有下官親筆寫的誓約書,大人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我說了,那我就十倍賠你這些貸款的銀兩!那可是二百萬兩啊!」
吳品良稍稍放下了心,將那張契約書珍而重之地收起來,才道:「這筆錢老夫會設法償還。不過在那之前,大人還是先到吏部衙門辦到相關手續吧!」
陳言一拍腦門:「您瞧我這人!一有銀子賺,就忘了這事了!」
說著拿起那官函,刷刷幾下,撕成好幾份,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紙簍里。
吳品良色變道:「你幹什麼!這可是吏部的官函!你可知撕了它,乃是重罪!」
陳言神色自若地道:「沒用的東西留著幹什麼?吏部衙門,下官不會去,大人可以回去了。」
吳品良聽得張口結舌,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連吏部官函都敢撕。
但心念一轉,卻不驚反喜。
好機會啊!
原本只是免官,但再加上撕毀官函的罪名,肯定能讓這傢伙進大牢呆幾年!
「哼,反正官函本官是送到了,去不去由得你。告辭!」吳品良板著臉,一轉身,走了。
看著他消失在門外,張大彪才忍不住道:「大人,您為何還要給他立一張契約書?萬一將來他真的拿出來……」
陳言哈哈一笑:「不立契約書,他豈能這麼輕易就答應簽這貸款文書?而且,那契約書其實就是廢紙,他不敢拿出來用的。」
張大彪大惑不解:「這是為何?」
陳言眯著眼,道:「上面寫的是,若是本官說出是他損毀那兩幅御賜的字,便要十倍償還他支付的修補銀。一旦他拿出來給別人看,那就人人都知道他曾損毀御賜之物了。本官償不償那十倍修補銀還得兩說,但他辱聖的罪名,卻是坐實了!」
還有一層他沒說,那就是有了這借貸文書,吳品良算是被他拿住了軟肋。此人乃是天官侍郎,於都的副手,日後若想探聽什麼消息,就便利多了。
張大彪恍然大悟:「大人,高啊!」
陳言收起借貸文書,道:「這才哪到哪啊,本官要是連他區區一個侍郎都搞不定,那才丟臉。行了!備車,入宮!」
張大彪奇道:「您入宮做什麼?」
陳言欣然道:「當然是去辭官啊!捎帶手再把俞世南收拾了,就當給皇上留下的餞別之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