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伯府。
衛菡坐在院子裡,忍不住又把陳言送來的書信翻出來看了一遍。
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看了幾遍,每次看到時,第一個浮起來的念頭就是——這字也太醜了!
可是,丑又如何?
這是她心上之人的親筆書函!
陳言那個懶鬼,能寫字就不錯了,還給她寫這麼多,可見是用了心的。
信中的內容她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剩下的只有依計行事。
這段時間,公孫城一直住在她府中。
他倒是也挺安生,可能是怕出去被人發現,幾乎不外出。
衛菡倒是巴不得他多出去幾次,反正她也派了人在後面跟蹤。萬一去找他同夥什麼的,她也能多找點線索。
這時,腳步聲傳來。
衛菡回過神,迅速收起書信,沉住了氣。
「公孫城見過郡主!」
公孫城走近後,沉聲行禮。
「公孫先生坐吧。」
衛菡平靜地道。
公孫城有些意外,但也暗暗欣喜,連忙道謝,快步走到石桌另一邊,小心坐下。
這些日子,衛菡幾乎每天都會找他聊天,談的倒不是什麼機密,而是天下大勢。
公孫城在口舌方面自然有其能耐,否則也不可能煽得動民變,從容應對間,他能清楚感覺到衛菡對他的觀感在不斷提升。
今日更是直接賜坐,可見對方對他的信任已經到了相當深的程度。
「公孫先生可否回答衛菡一個問題?」衛菡美眸凝注在他眼中,「女子為帝,何以不合天道?」
公孫城對這問題毫不陌生。
他煽動他人,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唐韻違天道綱常,導致天災人禍頻繁。
若連這個問題都答不上來,哪還有能耐成就大事?
但對方是衛菡,同樣是女子,公孫城曉得不能再用往常的男天女地之說來應對,心念一轉,沉聲道:「不瞞郡主,女子為帝合不合天道,我也無法得知。」
衛菡錯愕道:「公孫先生可知這回答可能影響本郡主的決定?」
公孫城搖頭道:「在下不這麼認為。郡主乃是有主見之人,絕不會輕易為一言兩語改變心意。在我看來,與其以我不知答案之事敷衍郡主,不如坦然以答。」
衛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何解?」
公孫城冷然:「偽帝不合天道,非是因為女子之身,而是其為帝之略,有違天理!說簡單些,哪怕她是男子,同樣只是偽帝!」
衛菡也不禁暗叫厲害。
這傢伙以退為進,搏取她好感的同時把原本對「女子為帝有違綱常」的說辭,進化成了針對唐韻當皇帝當得不好,這樣就算是跟唐韻一樣為女子的她,也可接受。
但表面上她只是不動聲色:「此話從何說起?」
公孫城從容不迫地道:「萬事皆以果論因,如今大周這局面,便是『果』,而偽帝則是『因』。不過五年,大周便已凋蔽不堪,百姓連生計也難維持,若是再多給她幾載,我大周的滅亡,指日可待!」
衛菡嘆道:「我不想贊同你的話,卻無法否認你說得正確。說罷!你干冒大險來此,究竟是想讓我為你們做什麼?」
公孫城心中大喜!
耗了這麼多天,終於成功說服了她!
他沉著地道:「郡主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隨時留意偽帝動向,若她出宮離京,便請告知於我,我王自會安排。」
衛菡蹙眉道:「這一點我怕是辦不到,如今她因為我私放你的事,將我禁閉在府內,而且也不見我,叫我如何留意她的動向?」
公孫城啞然一笑:「這一點不必擔心,偽帝還要倚仗郡主為她守江山,不會永遠禁錮您,用不了多久,自然會放您出去。只要屆時您稍微表示知錯,她仍會重用你。那時,自然就有了機會。」
衛菡點頭道:「此言有理。不過,事關重大,我不能只憑你一面之言便相信你,你替我向益王殿下說一聲,衛菡要和他一見,當面相談。」
公孫城笑容消失,嘆道:「這一點恐怕我無法答應,風險太大了。」
衛菡不悅道:「他欲讓我背叛聖上,自己卻連這點風險也不肯冒?」
公孫城搖搖頭:「不是這問題,而是殿下已經被偽帝監視。」
衛菡一呆:「什麼?」
「郡主恐怕還不知道吧?」
「偽帝表面上對諸王多是包容,但暗中安排了人手,將所有帝室血親均監視起來。」
「她也知道自己這帝位不穩,怕有人謀反,豈敢大意?」
「此事諸王均心知肚明,像寧王殿下,便是早已察覺這一點,才心灰意冷,放棄干政,一心閒居。」
「若是益王殿下私下見了郡主,保證用不了一刻鐘,偽帝便會知道這件事。」
「所以他不僅不能私見郡主,甚至平時見面,也不敢稍露破綻。」
衛菡大感意外。
照陳言的推測,對方為了將她完全拉攏過來,不會拒絕安排益王和她的私下見面。
可從邏輯上來說,公孫城的話確實有道理。
但事實上,唐韻並沒有安排什麼監視。
衛菡心中忽然一顫。
應該……沒安排吧?
宮內。
啪!
唐韻一拍桌,聖顏生寒:「什麼!他竟然拒絕了?!」
何進堯無奈道:「他說縣內儲糧僅夠百姓敷用,實在是沒有餘糧可售。」
唐韻怒道:「他在撒謊!」
她去了青山縣多少趟,對那裡的生活水平有了算是比較清晰的認知。
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做到所有百姓大米管飽!
就算是京城,大米也只是富貴人家才能享用。
連大米都有如此儲備,更何況其它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