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一驚,遲疑了一下,才拿起那印章,仔細一看,頓時色變!
「你竟真是侍……侍郎大人?!下官有眼無珠,請侍郎大人恕罪!」
說著,他猛地向下一跪。
曹玉雙手一伸,將他攔住,含笑道:「不必多禮,免得惹人注意。老夫喜愛清淨,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可否請小友假裝不知道此事?」
他既發話,陳言自然不敢不從,緊張地道:「是,下官明白了!」
一旁的衛菡完全懵了!
她也已經看見那枚私印,當然清楚陳言為何憑這印章就知道對方沒有說謊。
大周的官員,均備有官、私二印,有的甚至有多枚不同的官印或者私印。
而這些印章,根據用途不同來使用。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所有印章,均是由朝廷指定的印坊製作,上面以特製的材料,弄了一份標記,證明此乃朝廷認證過的印章,證明其真實身份。
這印記一來律法規定除指定印坊外不能製作,違者重罰,二來製作極難,想完美模仿基本不可能,所以可信度極高。
憑它,足以證明這個曹玉,確實是天官侍郎!
她第一反應就是糟了,被人認出身份,萬一對方叫出她名號,讓陳言發現她竟然不是什麼周氏商會的人,那唐韻的生意就完了!
不過隨即,她就反應過來,暗暗慶幸。
人家又不是剛來的,都來了好一會兒了,若是認出她來,還不早就叫她了?
她和一般官員或貴胄出身不同,乃是以平民之身,立戰功而封爵位。
甚至賜封爵位之時,她還在外地帶兵打仗。
而且戰亂平息後,她因為不擅為官之道,跟唐韻請令不入朝,唐韻也允了她。
因此,朝中大多數官員她都不認識,所以方才並沒有認出曹玉。
相應地,朝中官員也多有不認識她的,曹玉便是其中之一。
「現在小友該明白老夫並非信口胡言了吧?」曹玉含笑道。
「是,下官,啊不,晚生有眼不識泰山。」陳言心裡暗笑,表面上自然仍然裝出惶恐之色。
「如何?方才老夫提議的交易,小友可感興趣了?」曹玉再道。
「老先生肯指點晚生,是晚生的福氣,自當遵命。」陳言恭敬地道,「敢問老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打聽到的消息,確實是何府丞……」
「何府丞此人,確實乃是賢明秉直之質,他若為官,當能造福一方。」
「可惜,官場之道,豈是這麼簡單?」
「隴州地近司隸,可說是天子腳下之地,只靠能力,是不夠的。」
「賢明秉直,只能說明你治下有方;可近畿之地,你不能只懂治下,還需要能通上。」
「上下兼通,方能百事百順。」
曹玉撫須而言,自有一股威儀。
衛菡也不禁聽得有些入神。
薑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曹玉這老爺子說起話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陳言可比她懂的多多了,立時領會,低聲道:「大人的意思,是指上面有人不想讓何府丞做這隴州府尹?」
衛菡一愣。
這什麼奇葩理解?人家曹大人明明說得挺有道理,怎麼到陳言這就變了個味兒?
她這念頭還沒消失,曹玉微微一笑:「小友,意會即可,不必明言。」
衛菡瞬間傻眼!
陳言理解的居然是對的!
陳言忙道:「是。」
曹玉悠悠地道:「何府丞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懂得變通,所以朝中對他接任之處,自有議論。只不過趙府尹親自舉薦,畢竟要走個流程,方才派老夫前來。如今,未來接任之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陳言聽得直皺眉。
他大好的計劃,那豈不是要泡湯?
「請問老先生,這真正的人選,究竟是哪位大人呢?」他小心問道。
「豫州府的府丞宋之顯。」曹玉壓低了聲音。
「原來是宋大人!晚生明白了,多謝老先生指點!」陳言暗喜,立刻道謝。
知道是誰,那就好辦了。
管你朝中多大的官,背景有多硬,想壞本官的事?沒門!
「其餘的事,也不需要老夫多言,你自當懂得如何去做。」曹玉說完,又露出急切之色,「來,快將那棋拿出來,老夫思得一法,或許可解你那奇局!」
套得所要的信息,陳言也不吊他胃口,讓錢武將棋盤拿了出來擺上。
他一邊敷衍地陪著曹玉下棋,一邊思索起來。
宋之顯,這個名字他有印象,事實上全大周所有較為重要的官員,他都弄到過資料,還列出了清晰的列表,標題對方的特點。
這並不是按其官品高低來列的,而是根據其在各地的重要性而列,宋之顯是豫州府的府丞,有一定的重要性,在他列表之中。
要讓宋之顯做不成隴州府尹,問題不大。
此人的弱點,他記得在列表裡面列了很長一排,隨便找幾個點來攻克,就能辦到。
關鍵是此人為何會被調任到隴州。
背後那個或者那幾個支持他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煩,必須借這機會查清楚。
不然,就算弄掉一個宋之顯,還會有張之顯王之顯,何惇的府尹之位仍然無望!
……
次日,陳言親自送曹玉離開後,這才坐上馬車,往青山縣而回。
這老頭非常賊,之後再沒吐露任何事。
陳言也不著急,陪著下了整天的棋。
他清楚,像曹玉這樣的老手,一旦自己表現得太著急,容易惹來懷疑。
回家的路上,衛菡仍和他同車,頻頻看他,欲言又止。
陳言閉目養神,懶懶地道:「想問就問,別憋出內傷來。」
衛菡遲疑道:「你真打算行賄何府丞?」
陳言哂道:「本官什麼人,用得著行賄他?」
衛菡疑惑道:「那你幹嘛騙曹大人?」
陳言微睜右眼,瞥向她:「誰說我騙他?我只說要去拜訪何大人,又沒說要行賄。本官清正廉明,豈是那行賄之人!」
衛菡睜圓了雙眼:「可是錢大哥不是說……」
陳言若無其事地道:「本官手下那麼多人,他們說的話,難道個個都能代表本官?」
衛菡一時啞口無言,但心裡卻不服。
錢武會那麼說,擺明了是他安排的,這傢伙還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