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青面無須的中年人,有人認得他姓佟,是佟家布莊的東家,叫佟裕。
不過話雖尖銳,眾人回心一想,確實如此。
「呵,這方面佟爺不必擔心。」
「凡加盟的店鋪,均受到範圍的保護。」
「以您為例,我記得佟爺的布莊是在西市。」
「若是您在布莊旁邊開了一家加盟店,那麼整個西市方圓十里的範圍內,均不允許再開第二家。」
「如此,便不會影響貴店的生意。」
周陽早就準備,含笑說道。
佟裕愣了一下,思考片刻,才道:「這確實要合理些,可京城一共就這麼大,你若限定了開店的數量,那京城豈非頂多只能開四五家?」
眾人無不點頭應是。
「若能賺銀子,何必限定在京城?」
「譬如賈爺,您的糧莊是在常邑,常邑的富戶也是不少,大可將加盟店開在那裡,無人與您搶生意,豈非賺得更多?」
「又如孫爺,敝人記得您的船行是在東陵,東陵可是咱們大周的大城啊!您若開在那裡,豈不比在京城更賺?」
「只要各位的店鋪範圍,不超過京城外五百里的範圍,供送貨物便毫無問題,自然不影響大家的生意。」
周陽從容不迫地說道。
眾人一想也是,低聲議論起來。
周陽環目掃視,說道:「若各位還有任何疑問,儘管問來,敝人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眾人紛紛離開座位,湧上前去,把心中的疑問七嘴八舌地問出來。
周陽心中大喜,連忙一一回答。
不怕問的問題有多蠢,怕的是沒人問!
只要有人問,就代表他們對這確實感興趣。
此前他第一次聽何進堯提起這「加盟」之法時,瞠目結舌。
聽都沒聽過!
因此哪怕到了剛才,他心裡都十分沒底。
現在則暗鬆口氣。
照個意思看來,有意加盟的人絕對不少!
四十戶,若是全都答應加盟,那就是二十萬兩銀子!
如此一來,陛下要求的賑災銀兩,就能湊齊了!
而且,這五千兩銀子並不是唯一的進帳。
若是有人加盟,他們進貨被限定必須是從總店送過去的瑤池仙釀,不得另找其它途徑,那進貨價格可就由得總店定了。
總店自己進貨,是五百兩一桶。
那轉頭賣給這些加盟店,大可定價六百兩、七百兩甚至一千兩一桶。
一來一回,這差價就是好幾百兩!
哪怕四十家加盟店,每家只進一桶,都有成千上萬的淨利!
此外還有一套的完整文書協定,一旦違約,便會處以相應的罰金。
譬如從其它地方買瑤池仙釀,或者店內銷售了總店限定以外的物品,又或店內使用的配套器具不合總店規定,罰金從數千兩到上萬兩不等。
堂內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了半個多時辰。
幾乎所有想得到的問題,都被人問了一遍。
周陽此前早就從何進堯那裡得到過一本問答應對的冊子,基本上覆蓋了這些人所問的範圍。偶爾有答不上來的,一句回頭請示東家,也可應付得過。
見眾人詢問得差不多了,周陽才笑道:「另外還有一件事,請諸位務必注意:敝店的加盟,只開放一日。明日日頭西沉之刻,便不能再加盟了。並且,先登冊者可先行申請店鋪所在,享受對應範圍保護!」
他話音剛落,其中有兩戶搶著開了口。
「周掌柜,記我一家!」
「周掌柜,我願意加盟!」
與此同時,地官尚書府,花廳內。
唐韻穩坐椅上,輕輕呡著手中的瑤池仙釀。
何進堯卻有些坐立不安,來回踱步。
按時間算,差不多上園春的宴會也近尾聲。
陳言所說的這一招加盟,成或不成,現在應該基本有了結果。
「何愛卿,依你所見,能成麼?」唐韻突然開口。
何進堯轉頭看向這位千古第一女帝,雖然力持鎮定,但眼底卻隱透不安。
很顯然,她也十分憂心。
畢竟事關冀州民變和災情,什麼重壓都在她身上。
「陛下是要聽臣的實話,還是安慰之語?」
何進堯嘆道。
這話等於已經表明了他的想法,唐韻眼眸微沉,說道:「這麼說,何愛卿其實並不看好這法子?」
何進堯正色道:「陳縣令的這辦法,實話說,前所未聞,但卻有相當的可行性。只是這件事有一樣隱患,讓臣實難安心。」
唐韻詫異道:「有何隱患?」
「隱患便是此法前所未聞,不只是咱們,那些商戶,也必是同樣。」
「商者重利,但也因此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已有前例,穩賺之法,那自然人人爭先。」
「然而這是無人做過之事,沒有前例參詳,並不能保證加盟之後必能穩賺。」
「以臣的推斷,恐怕,多數會選擇先行觀望。」
何進堯有條不紊地說道。
唐韻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何愛卿為何還肯照做?」
何進堯苦笑道:「因為臣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只能像陛下一般,賭在此著之上。」
正說到這裡,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何進堯精神一振:「有消息回來了!」
他安排了人手,在宴會處盯著,每隔一刻鐘,便會回來稟報一次。
不片刻,聽回來的下人說完,何進堯和唐韻兩人臉色全變了。
「你再說一遍,有多少人肯加盟?」唐韻顫聲道。
「啟稟聖上,只有兩戶。」那下人伏在地上,「其餘人等,無一願意加盟!」
何、唐二人臉上血色全失,後者更是縴手一軟,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
這下完了!
上園春,宴席上。
周陽臉色已經慘白,一顆心沉到了底。
按他想法,既然有人開了這麼好的頭,理應人人搶著來才是。
不曾想,等了一刻鐘,其餘人等你看我我看你,竟是再沒一戶願意加盟!
難道此前眾人都只是裝腔作態?
明明看著像是對加盟極感興趣的樣子,為何此刻卻卻步不前?
「咳,今日酒也飲得差不多了,多謝令東家的款待,我有些疲乏,就先告辭了。」
等了一會兒,有人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