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炎璽手指輕顫,他只注意到她這幾日的疏離,卻忽略了讓人不自覺遵從的嚴厲是那般熟悉。

  那分明是前世大師姐才有的樣子。

  所有,她是氣他騙她嗎?

  姬赤看不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好奇問道:「老不死的,你到底在空間裡藏了什麼,讓小琉璃這麼生氣?」

  許久也沒聽到回應:「喂,老不死的,你還在嗎?老不死的?黑暗之主?帝尊大人?」剛說完,玉牌滅了,炎璽掐斷了聯繫。

  姬赤翻了個白眼,同情地嘆了口氣,對旁邊正鬧絕食的青鸞道:「希望老不死的別被虐得太慘。」

  已經幾天沒有吃一口糧的青鸞將頭埋進翅膀中,懶得理他。

  姬赤氣不打一處來:「肥鳥,你給我擺什麼臉色,我還沒生氣呢,小廚娘又不是我趕走的!」

  青鸞抬起頭沖他咯咯叫了幾聲:你為什麼不留住她!

  它揮開面前的豆子,這樣的豬食它才不吃!

  姬赤嗷嗷道:「我不想留嗎?她收到師門的信,立刻就轉身就走了。」快得他連挽留的話都沒想好怎麼說。

  青鸞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踱步走了。

  姬赤摸了摸鼻子,蹲在地上唉聲嘆氣。小廚娘走後,他就沒吃過東西了。以他的修為,千八百年不吃飯都沒什麼。可不知怎麼的,胃不空,心卻空了。

  將第三隻路過身前的螞蟻玩得奄奄一息後,姬赤霍地站了起來,抱起蹲在角落的青鸞:「走,去堯山。老不死的處境這般艱難,作為他唯一的朋友,怎麼也該去表達一下關心和慰問。」

  青鸞蹭地抬起頭,興奮地展翅飛上天,姬赤跳到它背上,一人一獸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堯山飛去。

  炎璽居中,炎璽數萬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不自覺握緊玉牌,玉牌漸漸出現裂痕。探出神識,琉璃已經回來了,正在修煉。

  他踉蹌站起來,剛踏出一步,又停住了。臉上各種情緒來回變換,步伐千均,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琉璃居前,沒有進去,等在門邊。

  正玩得開心的長耳和小火疑惑地看著他。

  直到日暮,琉璃才退出修煉出來,推開門,對上熟悉的深眸,帶著她熟悉的無措和小心翼翼。

  是兮彥的樣子。

  四目相對,時間靜止。

  琉璃先回過神,朝他走去。

  炎璽目光移開,薄唇微啟,滿臉愧疚:「我……」

  琉璃徑直走過他身邊。

  炎璽的聲音多了幾分急迫:「你彆氣,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不知如何說。

  琉璃停在他身前:「你回去吧,回黑暗之都去。」

  炎璽驚恐地看著她清冷決絕的側顏。

  琉璃轉頭對上他:「不管是三千年前,還是現在,黑暗之主都不屬於這裡,也不該出現在這裡。」

  「不……」

  琉璃打斷他:「你知道的,我從來說一不二。」

  炎璽止了聲,他當然知道,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只是,習慣了她的溫柔以對,從未想過,她的厲色有一天,也會對上他。

  看著她決絕而去的背影,炎璽抬手捂住了心口,仿佛那裡,壓著萬千巨石,眼中卻帶著一絲不解。

  他自然是不會離開的,慢慢回了炎璽居。

  其他弟子伸長脖子瞅了兩天,也不見炎璽從屋裡出來,而琉璃不是煉丹就是修煉,兩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眾弟子一臉怒其不爭,趁琉璃不在,跑到炎璽居。

  發呆了兩日的炎璽察覺到動靜,走到窗戶邊。趴在院外探頭探腦的眾弟子看到他連忙揮手。

  炎璽閃身出現在幾人身邊:「何事?」

  「炎璽大師兄,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會。」

  弟子們鬆了口氣:「那大師兄可有對策?」

  炎璽抿唇。

  眾弟子七嘴八舌出謀劃策。浮塵派弟子看的話本絕對比功法秘籍還多,各種狗血層出不窮。炎璽聽得眉頭抽了抽,卻沒有打斷他們。

  「大師兄,你聽明白了嗎?」

  炎璽不語。

  其他人嘆息,除了能打耐看,就大師兄這樣的悶葫蘆,怎麼追得到姑娘。關鍵時刻還需要他們出手:「大師兄,別擔心,我們會幫你的。」

  炎璽看了幾人一眼,從空間裡取出一個乾坤袋遞給他們。

  一人疑惑接過:「什麼?」

  「謝禮。」

  「都是同門師兄弟,互幫互助是應該的,謝禮就不必……嗝!」

  那弟子神識探進乾坤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其他人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那弟子緊繃著臉,緊緊握住乾坤袋,嚴肅地拍著胸脯:「大師兄放心,一切包在我們身上。」

  說完,拉著其他人飛快跑了。

  直到跑出炎璽的視線,幾人才停了下來,好奇道:「大師兄到底給了什麼?」

  那弟子神色恍惚地將乾坤袋遞給其他人,片刻後,忘憂谷一角響起數道驚呼聲。

  琉璃又修煉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退出修煉。感受到體內越加充沛的靈力,滿意地彎起了嘴角,再過不久便能進入分神期中期了。

  她下了樓,準備完成每日需要煉製的煉丹,才發現靈藥已經用完,只能出門往寶庫走去。

  剛出門,便發現山壁上不少人往這邊偷看,她看過去時,又躲了起來。琉璃挑眉,像沒發現一般繼續朝谷外走。

  前方岔路上走過幾個忘憂谷弟子,正興奮聊著:「不愧是大師兄,太給咱們忘憂谷長臉了。」

  「可不是,讓他們四峰得瑟,總嘲笑咱們不能打,此番四峰大師兄合力挑戰炎璽大師兄,還不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頓。」

  「炎璽大師兄不愧是最能打的大師兄,好厲害。」

  幾人邊走邊聊,很快便從琉璃面前走過。

  琉璃看了幾人一眼,出了谷。剛走上山道,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琉璃回頭,幾個問劍峰弟子一道風似地跑過她身邊,邊跑還邊催促後面的小弟子。

  「快快快,再跑快點,來不及了。」

  小弟子一臉懵:「師兄,什麼事這麼急啊?」

  「炎璽大師兄正在傳授功法心得呢,方才追源峰長川大師兄經他點撥,瓶頸鬆動,竟突破了元嬰巔峰,分神期指日可待。其他人都爭相請教,咱們也快去,說不得就受益一生。」

  小弟子一臉敬佩:「炎璽大師兄冷冰冰的,原來這麼樂於助人。」

  幾人朝著練武場的方向很快跑走了。

  琉璃腳步頓了頓,繼續朝寶庫走去,換了靈藥再出來時,寶庫外的長廊上幾個尋道峰的漂亮師姐正湊在一起咬耳朵偷偷聊著什麼,一臉花痴模樣。

  以琉璃的修為,螞蟻爬過都能聽得清楚,幾人的對話清楚落入她耳中。

  「炎璽大師兄真是太帥了,尤其是一招擊退四個大師兄時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他還長得那麼好看。」

  「就是太冷了點,若是能笑一笑,不知是何等顏色。」

  「聽說炎璽大師兄還會做飯,手藝極好。」

  「我也聽忘憂谷的人說過,誒,可惜只給小師妹一個人做。」

  「沒想到炎璽大師兄看著冷冰冰的,人這麼好啊。」

  ……

  琉璃止了過去打招呼的心思,轉身回了忘憂谷。

  回到湖邊,四道各有千秋的風華身影正等在琉璃居前,看到她,承禹先笑道:「小師妹回來了。」

  琉璃看著四人,目光落在長川身上,果然見他氣息浮動,晉級不遠。

  大眼微動,清澈如明鏡:「四位師兄也是來誇獎人的?」

  四人沒想到她這般直接,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明囿清潤一笑:「小師妹勿怪,畢竟,拿人手短。」

  琉璃挑眉,看向旁邊清雅無塵的問劍峰大師兄:「剛正不阿的冷塵師兄也會收人好處?」

  冷塵神色無波,從空間裡取出一本書。琉璃瞥了一眼,是一本極為厲害的劍譜,只要是劍修都無法抵擋。

  她勾唇一笑:「冷塵師兄,不如我送你一本更厲害的,你就當沒來過,可好?」

  星眸微亮,冷塵隨即又搖了搖頭:「忠人之事。」其他三人一臉淡笑。

  琉璃翻了個白眼:「那你們趕緊夸吧,夸完了各忙各的,我還要煉丹。」

  承禹四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幸災樂禍。

  一個時辰後,琉璃送走四人,回到屋中,取出換回的靈藥,正準備煉丹,又停了下來。將靈藥收起來,回身打開門,門外,忘衍正笑眯眯看著她。

  琉璃將他迎了進來,泡上靈茶,坐到他對面,替他斟茶,神色隨意:「我以為長門師伯不喜歡他。」

  「咳咳。」忘衍被茶嗆住了,猛咳一陣才緩過來,對上琉璃「你不用裝了」目光,知道她已經猜到自己的來意,臉上有些訕訕。

  板著臉:「就他那副討人嫌的樣子,誰喜歡他了。」

  「那掌門師伯是來說他壞話的?」

  忘衍神色有些僵:「小琉璃啊,其實,他還是不錯的。」

  「哪裡不錯?」

  「呃……」忘衍認真思考。

  琉璃勾唇:「看來掌門師伯果然是不喜歡他,我很好奇,您為何來幫他說話?」

  忘衍被她一雙明眸看得無所遁形,清了清嗓子,無奈道:「小琉璃啊,如今妖魔橫行,日前玄光派已經召集眾派共同禦敵。咱們跟黑暗勢力算是盟友,鬧僵了不好。」

  不意外他知道炎璽的身份,琉璃佯裝傷心:「所以,掌門師伯為了修真界大義,就把師侄賣了?」

  「賣……」賣誰他也不敢賣祖宗啊!

  忘衍瞪眼,「若他真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你摸著良心說,他對你如何,你該比誰都清楚。」炎璽對琉璃的好從不掩飾,看得他都羨慕。

  琉璃斂起神色,垂下眼:「掌門師伯放心吧,他知道輕重,我跟他的事不會影響修真界和黑暗勢力。」

  忘衍走後,琉璃沉默坐了一陣,才開始煉丹。

  傍晚,晴空過來叫她過去用膳。師兄妹幾人難道齊聚,若幽做了豐盛的晚膳,慶祝一番。琉璃跟著晴空到正廳的時候,其餘六人都已經到齊了。若幽與符離一邊,遲然和斐劍一邊,勿虛和炎璽一人坐了一邊。

  琉璃逕自坐到勿虛身邊,炎璽垂著的眼眸更低了幾分。晴空與其他人相視一眼,坐到炎璽身邊。

  這還是師徒幾人第一次到齊,飯桌上氣氛極好,說說笑笑,晴空不時逗得眾人大笑。琉璃笑容燦爛,與往常無異,唯有炎璽,筷子幾乎沒動過,一直垂眸不語,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失落的模樣讓其他幾人都看得心疼。

  飯後,炎璽便走了,背影形單落寞。

  若幽勸道:「小師妹,大師兄他也不想受傷的,現在也都好了,你就別生氣了。」

  晴空:「是啊,小師妹,若你還是氣不過,我陪你去狠狠揍他一頓,揍到你消氣為止。」

  遲然興奮:「我幫忙。」

  「別鬧。」符離瞥了趁機報私仇的兩個師弟一眼,「小師妹,若是有什麼誤會和不快,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斐劍回來得晚,知道得不多,只隱約聽了些:「小師妹,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從在當初裴家時看來,大師兄很在意你。」

  勿虛虎著臉:「那小子,是討人厭了些,讓他受些苦也好。不過,小徒弟,修煉之途最忌諱心魔,心中有結,需儘早除去。」

  琉璃捧著茶歪頭:「師父師兄師姐,你們莫非也收了他的賄賂?」

  見幾人目光輕轉,琉璃知道自己猜對了,笑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剛說完,便收到幾個瞪視,琉璃微笑:「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不過是,想讓他離開罷了。」

  琉璃回到琉璃居繼續修煉,直到一道沒有收斂的氣息出現在屋中。

  琉璃睜開眼,已是夜深,外面漆黑一片。暮隱站在對面微笑看著他,長耳和小火開心地蹭在他身邊。

  見她醒來,暮隱抬手布下隔音結界,行了一禮:「抱歉,打擾姑娘修煉了。」

  琉璃沒有說話,只面無表情看著他。

  暮隱嘆息:「姑娘果然是知道了。」收到自家炎主的信,看出信上的緊張,他便猜到了,立即趕了過來。

  「暮老,三千年前,你就知道我?」

  「是的。」

  琉璃不再說話。

  暮隱:「姑娘,我此番前來,並非是求姑娘原諒炎主,只是想告訴你一些或許你不知道的事。」

  琉璃看向他。

  暮隱走到窗邊,看著對面的炎璽居:「姑娘可還記得黑暗之都的冰洞,暗無天日,寒冰萬年不化,炎主在那裡沉睡了數萬年,中間醒來的日子屈指可數。即便醒來,也是坐在冰谷發呆。三千年前,炎主再次從沉睡中醒來,我將修真界的事情稟報於他。那個時候,浮塵派在修真界如日中天,姑娘你更是聲名赫赫,炎主對世間之事一向興致缺缺,沒想到他竟突然對修真界的天才起了興致,親自跑去了浮塵派。這一去,就是近百年,」

  大眼微動,琉璃微微捏緊了手。

  「有一天,炎主突然回來了,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鮮活的生氣。他跟我說,他要去上界了。炎主存在的意義,黑暗勢力的使命,都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但他仍在幾天內把所有事情處理完,又匆匆走了。」

  「我以為,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炎主,沒想到過了幾日,他竟又回來了,渾身充斥著悔恨與絕望,連生機都微弱得察覺不到了。回去後,他便進了冰谷,設了結界,連我都進不去。我跟了他數千年,從未見過那樣的炎主,虛弱得像隨時會消逝。一查才知,姑娘你飛升失敗,灰飛煙滅,炎主絕望之下打散雷劫,斬斷山峰。」

  「整整兩百年,冰谷中沒有絲毫動靜,我曾一度擔心炎主或許已經不在了。可當妖族攻到浮塵派時,他卻再次出現了。一人持劍擋在堯山下,將妖族盡數屠滅,不讓任何妖族人染指浮塵派絲毫。」

  琉璃垂眸,擋住眼中的波動。

  「大戰之後,炎主沒有再回黑暗之都,而是四處遊歷。整整兩千八百年,浩瀚大陸,他來回走了無數次,哪裡有熱鬧便去哪裡,不錯過任何秘境,去跟修真界那些連築基期都沒有的修士爭搶他從來不會看在眼中的東西。」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如果回來的。但天雷之下,灰飛煙滅,連輪迴都不能,所有人都以為,你不在了。炎主等了三千年,等的不過是一個不歸人。」

  琉璃閉上眼眸低下頭,一滴清淚低落,沾濕了衣裙。袖中,雙手緊握。

  暮隱彎下腰,鄭重行了一禮:「炎主之錯,他不該瞞著姑娘,不該讓你擔憂,不該讓自己受傷。炎主之前的無盡歲月,都是一個人,於情之事,他不過是個孩子,不知該如何對待,還請姑娘多些寬容。」

  長耳一雙狐狸眼也是飽含淚水,沒想到那個常常欺負它的大魔王那麼可憐。

  琉璃低著頭,輕聲道:「暮老,你帶他走吧。」

  暮隱臉色一變:「姑娘……」

  琉璃抬起頭,眉目清冷:「暮老,我不過是修真界一個普通的修士。我這點天賦,在你們面前,根本入不得眼。我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屈尊降貴。」

  「可是姑娘,你知道的,你在這裡,炎主不會走的。」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暮隱看著她許久,嘆息:「我知道了,姑娘,您保重。」

  說完轉身離開,長耳和小火見狀,仰頭巴巴看著他,很是不舍。暮隱蹲下摸了摸兩小隻,下樓走進了黑夜中。

  屋中,琉璃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麼。許久,回過神來,閉上眼,繼續修煉。

  直到確定暮隱已經離開,姬赤才從屋檐處飛出來,看了琉璃一眼,朝對面飛去。剛飛進炎璽居,一直被姬赤緊緊捏著嘴的青鸞扇著翅膀使勁拍他。

  姬赤被拍得生疼,連忙將它扔了:「肥鳥,膽兒肥了你,我這不是怕你出聲被暮隱發現我們偷聽嘛。」

  青鸞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昂首挺胸走了。

  姬赤轉頭對上炎璽冰冷的臉,心中莫名一慫,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老不死的,好久不見。」

  炎璽轉過頭去,沒有理他。

  姬赤坐到他對面,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他,久到炎璽深眸沉了下去,鋒利地看著他。

  姬赤嘖嘖感嘆:「老不死的,我一直以為,你當了數萬年的光棍,是因為情根缺失。沒想到,遇到情之所鍾,竟然這麼痴情。」

  炎璽眼中掠過殺氣。

  姬赤無辜道:「唉,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啊。我不過是剛好想去看看小琉璃,順便聽到了她跟暮隱的談話而已。」

  「她說什麼?」

  姬赤嘆息道,他將方才聽到的對話說了:「老不死的,你這次是真的慘了。」

  炎璽垂眸不語。

  姬赤見了,同情嘆息,想伸手拍拍他的肩,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你也不用太傷心,我看小琉璃也沒有很生氣,暮隱剛走又能繼續修煉,過些日子氣過就好了。」

  炎璽依舊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卻突然轉過頭去:「你說,她在修煉?」

  「是啊。小琉璃真是勤奮,難怪能入你的眼。她前世也是這樣?」

  當然不是。前世,她俗務纏身,根本沒有時間修煉。好在她的功法特殊,又經他梳改,能自行運轉,即便她不特別修煉,也能日益精進。這一世,又有空靈之體,她的修煉速度比前世快了不知多少,即便不修煉,也非其他人能比。

  這幾日的事情重回腦中,炎璽這才注意到,她除了煉丹,所有的時間都在修煉。

  神情變換,深眸抬起,裡面升起亮光,炎璽站起來往外走。

  姬赤懵:「老不死的,你去哪兒?」

  炎璽腳步不停:「自己找你的小廚娘去。」說話間,已經出了炎璽居,大步流星朝琉璃走去。

  姬赤猜到他定是有了解決之法,雖然好奇,但並未跟上去偷聽,抱起青鸞飛往另一邊:「肥鳥,幾天不見,你說小廚娘有沒有想我們?」

  琉璃居的門被人強勢推開,劇烈的聲音在夜深人靜中驟然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傳來,琉璃睜開眼,就見炎璽站在旁邊看著她,前幾日的頹意不在,眼中比星辰輝亮。

  「堂堂黑暗之主難道連敲門都不會嗎?」

  炎璽不動:「你曾說過,我不用敲門的。」

  那是前世的事了,那時,她遠遠便知道他來了,自然無需他敲門。

  「那我現在叫你出去。」

  炎璽像沒聽到一般,目光輕移,看到扔在角落桌上的乾坤劍,嘴角勾起,走了過去,將劍拿起來。

  琉璃蹙眉:「放下。」

  炎璽拔出劍,劍上錚亮的光映在他愉悅的眼中:「不放,這是你送給我的,自然就是我的。」

  大眼微動:「這是給兮彥的,不是給你的。黑暗之主大人什麼厲害的神器沒有,會看得起這般低劣的武器。」

  炎璽不說話,只對著她笑。

  琉璃一怔,轉開了眼:「你要就拿走吧,反正我也不要了。」

  炎璽收起劍,坐到她身邊。

  琉璃皺眉:「黑暗之主連話都聽不懂了?」

  炎璽目光深邃:「兮彥才會聽你的話,我不只是兮彥。」

  心臟驀然收緊,琉璃微微睜大了眼,氣得咬牙:「我也只對兮彥好,我的屋子也只有兮彥能進來。所以,請你出去!」

  兩人對視,琉璃目光堅冷,炎璽目光深邃,看不見底。

  突然,他閃電般抓住她的胳膊。琉璃大驚,正要反抗,卻被他封住了靈脈。

  她難以置信:「你做什麼?」

  炎璽沒有回答,只將她小心攬入懷中,抱著她飛出了琉璃居。

  屋外,月明星稀,皓月清輝。已是夜深,堯山一片靜謐,遠處有巡山的弟子走過,一邊談笑,一邊小心注意著周圍的情形。

  兩人飛過夜空,落在一條山上小道不起眼的小道上。

  琉璃還未看清楚,就聽炎璽的聲音幽幽響起:「這裡,我們第一次相遇,你趕走想欺負我的同門,第一次對我笑,告訴我你是我大師姐。」當時,他其實原本已經失了興致,準備離開的,因為她,他想再多留幾日。

  說完,他抱著她飛到練武場:「這裡,你第一次教我修煉,怕我不懂,熬夜將自己的心得整理成厚厚的冊子送給我。」

  兩人飛到望歸台上,炎璽指著守山鍾:「你見我總是一個人無玩伴,怕我無聊,哄我說山鐘有靈,若是跟它成了朋友,靈識便會出現。你那麼忙,也不會忘記帶我來跟它說話。明明是鎮派之寶,卻任我拿劍戳,那錘子敲,從不責備。」

  炎璽抱著她落在主峰大殿頂上,他指著她原來住的院子:「在這裡的近百年,是數萬年裡,我唯一活著的時光。」

  之後,炎璽又帶著她飛到了堯山的許多地方,每一處,他都記得清楚,有的,甚至連她都忘了。

  琉璃握緊雙手,咬著唇,始終不語,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卻閃爍著沒人能懂的光。

  最後,兩人落在後山斷峰上,這一次,炎璽久久不語。琉璃的余光中,他手指微微顫抖。

  「在這裡,你死了。」他也死了。

  「你那麼在乎兮彥,只要他活著,即便成魔你也不會在意,你絕不會捨得生他的氣。」

  炎璽轉向一直低頭不語的琉璃,聲音壓抑,深眸卻燦若星辰,像能看透一切:「所以,你不是氣我受傷,也不是氣我隱瞞身份,你是不願拖累我才趕我離開。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走的。」

  即便兮彥只是路邊的一棵野草她都不會在意,他又怎麼會因為她的冷言冷語離開。

  他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方才,他才忽然懂了,她趕他離開,她拼命修煉,也不過是為了護他罷了。

  炎璽的聲音可憐委屈:「大師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