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素剛走到外面,晉王果然又過來了。
周靈素已經打起精神準備應對,一道溫潤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素素事情辦完了嗎?」
周靈素轉過身,見一青年正看著她。
青年著一身素衣,氣質沉靜,眉目俊秀,好像一塊上好的檀木,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周靈素有些不自然。
青年叫陸鳴謙,是周家書院出來,也算是周家老爹的學生,周靈素未出嫁前曾同他一起提燈夜遊。
其實,那時也是有意婚事的。
世事無常,蕭羿捷足先登。
陸鳴謙只得黯然退場。
周靈素同蕭羿成親三年,他卻整整三年都沒有議親。
別人都傳他身體有疾,他也不解釋,像個無欲無求的和尚,日日除了上朝在翰林院編書,便是回家溫書。
他家裡有個叔公,沒少說他,讓他早日成家,他卻也不聽。
三年過去了,大家都以為他要跟書過一輩子的時候,他竟好似突然開竅了一般,一得空就往周家跑。
忙前忙後,殷勤得比周家兒子還要稱職。
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誰,誰都清楚。
周靈素自然也清楚。
只是,她剛受過情傷,才從那吃人的地方逃出來,現在還不想再提感情之事。
有心想拒絕,但陸鳴謙又不說。
只是以學生舊友自居,她哪裡就能直言婚嫁之事呢。
周靈素有些不自然,不知該如何自處,小寶這個自來熟卻是高興,親昵地抱住陸鳴謙的腿,笑得眉眼彎彎:「陸伯伯,你來接姑姑和小寶回家嗎?」
陸鳴謙跟小寶爹是同輩,還一起讀過書,是同窗好友,小寶喜歡他,覺得稱呼先生顯得生疏,便直接叫了伯伯。
陸鳴謙眼中笑意更盛,俯身將小寶抱起來,笑道:「是啊,家裡午飯都要煮好了,你們再不回家,飯食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寶忙道:「那我們快回家吧,小寶餓了。」
眼看三人就要走,一直被忽視的晉王連忙道:「周小姐,這位是……」
周靈素眉頭微皺,她不喜歡在晉王這種人身上費神。
何況還是問陸鳴謙,怎麼回答都不合適。
「某姓陸,名鳴謙,現任翰林編修,貴人若有事尋某,可差人往翰林院遞信,現在就先失陪了。」
他說著,輕輕攬了下周靈素的背:「素素,我們走吧。」
周靈素點了點頭,跟在陸鳴謙身邊走出了道觀。
又一次被人徹底無視,晉王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流露出惱火的神情來。
而在道觀外面還有一人比他更為惱火。
青年高挺俊秀,一手抱著漂亮的小女娃,一手虛虛圈著清瘦的女人,溫馨甜蜜的仿佛是再親密不過的一家三口。
蕭羿死死盯著,眼睛都紅了。
拳頭狠狠砸在牆壁上,破皮流血的同時,他也因劇烈的心緒起伏痛苦地咳了起來。
他身邊跟著的僕從嚇了一跳,趕忙過來扶他:「小侯爺,你現在的身體不宜在外久留,咱們快回去吧。」
蕭羿看著自己覆蓋到手背上的灰白髮絲,忽然暴怒地一把揪住了僕從的前襟:「你說什麼?小爺我的身體怎麼了?為什麼不宜在外久留?」
僕從嚇得瑟瑟發抖:「小的該打,小的該打!小侯爺身強體健,常人不能敵!」
蕭羿臉上的暴怒緩和了一些,將僕從扔開:「對!小爺我身強體健,那個陸鳴謙一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人算個什麼,還不是被小爺我給揍得鼻青臉腫,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這樣的男人怎麼能配得上我的素素!」
旁邊停著一輛馬車。
那是他過來時乘坐的。
這時,他忽然走過去將套馬的繩索全部拆了下來。
僕從不敢攔,只是驚慌地問:「小侯爺,您,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蕭羿費力地登上馬背,扯起韁繩轉了個方向,在馬身上狠狠拍了一下。
馬兒便帶著他往前跑去。
這馬是駕車的馬,還沒上馬鞍,蕭羿在上面坐得並不安穩,何況他現在的身體也不適合騎馬。
一路上都搖搖欲墜,還在咳。
僕從看得心都要跳出來了,認了下方向,急慌慌的叫了個路人,給幾個銅板,讓人到侯府遞個信,自己則忙不迭地跟在後頭追了上去。
蕭羿往東郊的練武場去了。
他被陸鳴謙和周靈素在一起的畫面給刺激到。
又痛恨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連再次同陸鳴謙競爭的機會也沒有,憤怒之下,便要去練武場訓練體魄。
想要重歸巔峰狀態。
卻忘了,謝琉璃已經從他身上拿走了四十年的壽命。
他現在的身體已經是六十多歲的樣子了。
六十多歲的人再如何鍛鍊,也是無法重返青春的。
好在蕭羿騎術精湛,身體的衰老並沒有讓他將本事也丟了,一路有驚無險的到了演武場。
只是下馬之後,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青一陣黑一陣,整個人好似被抽走了全部氣力,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