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為什麼這樣生氣

  「誰告訴你我要嫁人做妾了。」

  「誰告訴?」李氏皺眉叫道,「你在發什麼癔症,這不是你親口說的嗎!老太傅初次登門那日,你不是親口說他兒子死了,聽了你美貌的名聲,這才找過來的嗎!」

  謝琉璃點頭:「所以呢,我說過要嫁人為妾了嗎。」

  「你,你……」李氏怔住,表情無比錯愕,心中慌得要命,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還有昨日,老太傅登門找你,親口對我說,待大喜之日會上門接你過去,這不是要納你為妾是什麼!」

  謝琉璃道:「這為什麼是要納妾的意思。」

  「你,你……」李氏一口氣沒上來,往後仰倒,扶著她的秋月不防備,力氣又小,被她帶得一起坐在地上。

  秋月顧不得疼,急忙一邊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喚道:「夫人,夫人!」

  好一會兒李氏才喘上那口氣,瞪向依舊端坐的謝琉璃:「你敢耍我們?」

  「是你們自己耍了自己。」謝琉璃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我說的都是實情,你們為什麼會想到我要做妾,又為什麼會因為自己女兒給人家做妾而沾沾自喜,妄自尊大。」

  李氏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簡直都有些難以呼吸。

  她梗著脖子錘了錘胸口,將那股鬱氣稍稍壓制,借著秋月的手站起來,軟了語氣道:「好,就算是我們多想,老太傅夫妻倆看中你是真吧?你爹爹現在被報復入獄,你這個做女兒的總該出份力,找老太傅說說情,讓他出面救你爹爹出來吧。」

  「出份力麼。」謝琉璃似乎笑了下,「我已經出力了,不是嗎。」

  「你出什麼力了!」李氏叫道,「你要是出力,早就去找老太傅把你爹從牢里……」

  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住,因為她這才意識到謝琉璃說的出力,是出的什麼力。

  她瞪大了眼睛,聲音更加尖厲:「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誤導我們,把你爹害成這樣的是不是!那可是你親爹,你害了他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眼中似乎淬了毒,表情是被自己人背叛,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惱恨,衝上來想廝打謝琉璃。

  素娥和阿文就站在謝琉璃左右兩側,見狀立刻擋在前面。

  李氏根本無法突破二人碰到謝琉璃。

  她氣得破口大罵:「我早就說過你是個喪門星,如今看怎麼樣,我們謝家就要被你給霍霍沒了!瞎了眼的老天,怎麼就沒有把你這條惡鬼收了去!放你出來這般禍害人!」

  謝琉璃在素娥身後側臉看她:「你為什麼這樣生氣。」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木然,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好像只是單純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可偏偏這樣更能扎人心肺。

  李氏差點沒厥過去。

  謝琉璃道:「我沒有將你們送到莊子上自生自滅,更沒有將你們賣去給人為奴為婢,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你為什麼要罵我,又為什麼這樣生氣。若我是你這樣,當初你們將我扔在莊子上,又想將我送給別人做妾時,該懷著怎樣的惱怒恨意呢。」

  她還是老樣子,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但話中之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她就是回來報復他們的!

  遲來的認知讓李氏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懊悔之餘,便全是對謝琉璃的恨。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再有不對,給了你這條命就是天下最大的恩賜,你不思回報就罷了,竟然還起心報復,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那可是你親爹啊!」

  李氏指著謝琉璃,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字字泣血般哭罵著。

  謝琉璃並不同她爭論什麼,只道:「你現在似乎就有些承受不住,但這還只是開端,你將來該怎麼辦呢。」

  她抬了抬眼,看向李氏身後:「你看,你的禍事又來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

  謝琉璃話音剛落,有丫頭就著急忙慌的跑進來:「周,周潤才糾集了一幫潑皮無賴,在咱們府門外大喊大叫,大爺回來的時候看到忍不住跟他們理論,卻被他們給打了,還叫嚷著不還錢就送大爺去跟見老爺。」

  「什,什麼?」

  李氏眼前一陣眩暈:「周潤才他敢!我兒可是舉人,是通判老爺之子,他,他一介下九流的商賈,竟敢如此欺我!真當我謝府無人嗎!」

  李氏話雖說得還算硬氣,身體卻站都站不直,全靠兩個丫鬟左右扶著才沒倒下。

  「帶,帶我過去!」

  李氏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走出正堂,卻又忽然停住,扭頭望向謝琉璃恨聲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別得意!你以為搞垮了謝府,你能好過?哼,這也是你的禍事!你給我等著!」

  說罷,她轉過臉對站在院子裡有些不知所措的丫頭婆子厲聲道:「把門給我守好了!不許謝琉璃踏出院門一步,誰要是敢放她出去,看我不扒了她一層皮!」

  院中的丫頭婆子吃嚇,連忙喏喏應了。

  李氏又狠狠瞪了謝琉璃一眼,由丫鬟扶著出了偏院,讓人傳話給在外面疲於應對的管家,請周潤才入府商談。

  周潤才似乎就等著這遭,沒多一會兒人就來了。

  身邊跟著謝運生和管家。

  謝運生臉上五顏六色的,看起來被打的不輕。

  「娘。」

  他捂著臉,叫了一聲娘,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此時竟然像個在外面被人欺負,回來找娘哭的小孩,委委屈屈躲在李氏身後。

  李氏心疼的要命,捧著謝運生的臉看了又看,沖旁邊的管家道:「沒看見大爺都傷成這樣了嗎,不帶他去看府醫,來這裡做什麼!」

  管家臉上也沒少挨,捂著自己有些腫脹的臉帶著謝運生走了。

  周潤才就在旁邊看著,絲毫沒有打了人的愧疚不安,反而很幸災樂禍,眼中還帶著鄙夷。

  不過語氣還是商人慣有的和氣:「夫人喚周某人過來,這是要還銀子了嗎?」

  李氏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她也不想跟這個訛詐自家銀子還打自己兒子的人多說什麼,強打起精神直接道:「要錢是沒有,不過我有人。」

  周潤才自己坐到她旁邊,笑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李氏道:「這些事情不就是因為謝琉璃起的嗎,我現在把她給你,這十萬兩就算一筆勾銷,你看怎麼樣?」

  周潤才嘲諷道:「大爺不是說那姑娘死活不願意嗎,怎麼現在又願意了?還是說夫人你願意了?」

  李氏忍著氣,只當作沒聽到:「你就說成不成。成,我現在就讓我們家老大把人給你抬到府上。不成,左右也鬧開了,咱們就拖著唄,看誰能熬過誰!

  我們謝家雖不成器,我好歹還有個弟弟在京城為官,真逼急了,咱們大不了魚死網破!」

  周潤才聽笑了,冷嗤道:「你那弟弟不就是個五品武官嗎,武官算個什麼東西?別說五品,就是三品二品老子也不會放在眼中。只這麼一丁點的關係,你連個蝦米都算不上,還想破老子的網?

  姓李的,老子叫你一聲夫人,那是老子涵養好給你臉,你老實接著就行了,竟然還敢跟老子叫板?你當老子是什麼大善人不會抽女人嗎!」

  李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這周潤才跟謝運生差不多大的年紀。

  無論年紀還是輩分,周潤才都是李氏的晚輩。

  如今被晚輩這樣指著鼻子罵,李氏臉上掛不住,心裡更掛不住。

  可卻又無可奈何。

  周潤才說的沒錯。

  謝文山還在牢中,又中了謝琉璃的毒計,得罪了知府。

  就算她那在京城的弟弟不顧弟媳的阻攔,連夜快馬加鞭連夜趕到通州給她撐腰。

  在正四品的知府面前,也是胳膊扭不過大腿。

  而這周潤才連知府都要給他幾分薄面。

  何況,弟弟與她已經沒那麼親厚了。

  她謝家現在確實算不上魚了。

  李氏只得咽下這口氣,勉強扯起嘴角,賠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突然遭逢巨變,一時沒了章法,口無遮攔,冒犯了周大爺,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看著周潤才緩和了臉色,李氏悄悄鬆了口氣,陪著小心說了好些好話,這才又問道:「周大爺,您看成不成?能成,我這就把姑娘給您送到府上去。」

  周潤才看著她,忽然哈哈哈笑起來:「這才對味!妓院裡的老鴇可都是這樣的,你做的這樣的勾當,就該是老鴇的做派嘛。既然媽媽都發話了,那小生也不敢不從啊,小生這就回去等著了,媽媽要是再要出爾反爾,可不要怪小生手黑無情!」

  他說著,又伸手在李氏臉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李氏死死攥著桌角,眼中泛著屈辱的淚光。

  半晌,她拍著桌子沖外面吼道:「來人啊!備轎!把謝琉璃那個天殺的給我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