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沒想到皇帝會這樣問,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是極大的惶恐:「陛下,奴才所說乃是千真萬確,這些都是有據可查,公主府的密道尚存,也可以查證,奴才萬不敢欺瞞陛下啊!」
皇帝眯眼看看他,笑道:「朕不過隨口一問,你不必緊張。」
李修重新俯首:「謝陛下信任。」
皇帝道:「這件事你辛苦了,下去好生歇息兩日。」
李修拜謝後,後退著出了尚書房。
他臉上表情一如往常,到了值房。
伺候的人立刻圍過來。
捧淨盆的捧淨盆,幫忙脫帽的脫帽。
李修淨了手,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要休息一會兒,無事不要攪擾。」
「是,老祖宗。」
伺候的人躬身退下。
李修獨自走進內室。
四下無人之時,他心裡那口氣才終下卸下來,只覺得腿腳發軟,身形不穩,撐住桌案才沒倒下。
昌平公主一案不能永遠拖下去。
他查不出來,就會有別人來查。
若是別人來查,查到周雲觀頭上,皇帝容不下觀主,觀主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皇帝再如何,終究也只是肉體凡胎,惹得觀主動怒,國本恐怕都會動盪。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擔憂,並且他瞞了這麼久,已經是騎虎難下,真換別人來查,他第一個要被降罪。
欺瞞皇帝確實兇險,好在公主府的地道,趙大旺,趙二旺以及一夥賊匪是真的。
他們確實覬覦過公主府。
將這樁案子按在他們頭上正合適。
此招雖險,但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了。
他知道皇帝素來多疑,此事也有些潦草,他能問出來也屬正常。
只是屬實駭人。
還好,現在全都已經死無對證,只要昌平別露面,這件事就會就此了結。
李修長舒一口氣,緩緩站直身體,走到榻邊仰面躺下。
卻是毫無睡意。
半個時辰後,他起身出了值房,出宮回督主府。
宮門口的另一端走過來一行人。
為首之人一身玄黑。
李修停下腳步,拱手行禮:「殿下。」
太子微微頷首,面色不佳的從他面前走過。
他也要出宮回府。
踩著小梯上得車駕,轎簾放下的那刻,太子脫力俯身,長舒一口氣。
李修當真是膽大。
竟敢欺瞞父皇。
這件事他事先並不知情,天知道當他在父皇身邊聽到李修過來回稟公主府案情的時候有多緊張,多忐忑。
還好證據充分,縱使父皇多疑,也查不出什麼。
接下來,便只用等風頭過去,將皇姐接出周雲觀,送她去清淨之地生活就好。
太子嘴角浮出笑意,到那時就又能見到她了。
車駕漸漸駛出皇宮。
今日外面格外熱鬧。
嘈雜嬉鬧驚呼聲不絕於耳。
太子掀開車簾。
路邊竟有一個說書鋪子。
旁邊圍著許多人。
說書人一身長衫,乾淨利落,說的是眉飛色舞。
「今日咱們要說的乃是一個無恥之徒。
此人讀過幾本書,卻天資愚鈍,考了許多年,耗費家財無算連個秀才也沒考上。
這麼個庸才,家中老娘還費心為其說了個媳婦。
說來也奇,有了媳婦後,這人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又如同文曲星附身,那叫一個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瞬間成為京城裡有名的才子。
在各大青樓楚館也是當紅的名人,真真是比樓里的頭牌還要搶手哩。」
圍觀群眾頓時鬨笑出聲。
「哈哈哈哈,可不是嗎,樓里的頭牌縱使價高,但付點小錢,摸摸手,見個面也是能成的,但這位大才子,一點小錢恐怕是見不到人家的面,縱使見到了,也入不了榻,可不稀罕搶手嗎!」
「兄台此言差矣,我看此人進錯了地方,若是入了隔壁鴨樓,那身價豈不是更加深不可測啊。」
「我聽著怎麼那麼像趙墨啊。」
「先生快說,這庸才到底是怎麼搖身一變成了被人追捧的天才了?」
……
說書的任由看客們一陣鬨笑討論過後,才伸手往下壓了壓,清清嗓子道:「都說才子風流,這位才子也不例外,成名之後那是吃喝嫖賭樣樣俱全。
還因他那所謂的才名,玩女人都不用花錢。
便有人看他不順眼。
兩廂爭執之下,這才子竟將人給弄死了。」
說到這裡,圍觀的看客忍不住了。
「嗐,多稀奇,你說的不就是那趙墨嗎。」
「接下來的事,我知道啊,不就是他那老父為了給他免罪,扯了塊白布想請街坊鄉親的寫上自己的名字好太京兆老爺看,然後回去的時候被他那兒媳給活生生勒死了嗎。」
「你這說書先生忒不實在,就拿這人盡皆知的案子糊弄我們啊。」
「我還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毒婦逃在外城還是被人識破身份,押解入京,只不過她運氣好碰上匪賊殺了押解她的差役,讓她給逃了而已。」
「怪道說便宜沒好貨呢,這不收錢的更是不行,連點新鮮故事都沒有。」
……
眾人擺著手,就要散了。
說書的卻不急,笑道:「列位看官莫要著急,我這是舊瓶裝新酒,新鮮的就在後頭。」
他這麼一說,看客們就捨不得走了,催促道:「這還有什麼新鮮的?你快說說。」
說書先生也不賣關子了,說道:「列位還記得我前頭說這趙墨是個庸才,娶了媳婦後忽然就變的才高八斗,文采斐然了嗎?
不是文曲星下凡附他身,也不是他突然開竅。
而是他偷他那媳婦作的詩詞,這才混得個才子之名。」
周圍人不可思議:「你說那毒婦會作詩?」
「我還從沒見過女人會寫詩作詞的,這莫不是瞎說。」
「我說你這說書的,瞎編也要有個度,女人會作什麼詩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