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
李修從外面回來,已是深夜。
天色深沉,下面的人立刻湊過來,俯耳說了什麼。
李修臉色一凝。
撩起下擺,匆匆去了內室。
推門進去。
裡面站著一個人。
他披著玄色披風,背對而立。
李修快步走過去,屈膝跪下:「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那人轉過身,掀開兜帽,露出一張清俊儒雅的臉,只是神色頗為凝重。
太子道:「廠督請起。」
李修依言起身,躬身問道:「殿下深夜來尋奴才,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奴才去做?」
太子點頭道:「是有件事要勞煩廠督。」
「殿下莫要如此說,奴才惶恐。」李修恭敬道,「殿下可是為了昌平公主一案憂心?」
太子說是,嘆了口氣,坐於桌案旁:「如今此時鬧的滿城風雨,陳氏日日上書哭訴,父皇也動了怒火,京兆,東廠,大理寺的人都出動了,本宮實在是擔心皇姐。」
李修安慰道:「殿下莫要憂心,現下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公主殿下就是兇手,或許是賊匪所為,公主殿下消失不見,便是賊匪將公主殿下擄走了,這麼多人搜尋公主殿下的蹤跡也是為她好。」
太子搖搖頭,看向他:「公主府的人大半死於中毒,楊氏母子又對本宮皇姐十分惡毒,廠督當真認為此案是賊匪所為,本宮父皇讓這麼多人搜尋皇姐的下落,當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嗎?」
李修垂首不言。
太子繼續道:「京兆府,大理寺擅長審案,東廠擅長查探,本宮過來是想讓廠督放本宮皇姐一馬,她這一生太苦了。」
李修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殿下放心,奴才曉得。」
太子鬆了口氣,站起身拱手道:「多謝廠督。」
李修嚇了一跳,連忙托住他:「殿下莫要如此,真真是折煞奴才了。」
太子點點頭:「廠督之情,本宮銘記,若查出皇姐下落,還望告知。」
李修道:「殿下放心,我若查到公主殿下的下落,定會告知殿下知曉,如今天色已晚,殿下還是快些回去,莫要讓人發現您來見過我。」
太子知道其中厲害。
東廠是父皇的鷹犬,自然要以父皇馬首是瞻。
父皇又是多疑涼薄的性子。
如果知道自己的鷹犬不聽他的命令,反而去效忠別人。
對李修,對他都是極為不利的。
太子將兜帽戴上,快步出去。
李修送走太子,立刻召來扈慶低聲吩咐兩句。
扈慶應聲離去。
過了兩刻鐘回來復命:「督主,殿下已經到安然回府,除了咱們的人沒有旁的暗哨。」
李修點頭,手放到桌案上:「你看好那幾個人,太子與我有牽扯的事萬不能傳到陛下耳中,若發現不對,立時殺了。」
扈慶眼中含著凶戾:「督主放心,屬下絕不會讓此事發生。」
「好,夜深了,回府休息吧。」李修起身,也要回自己府上。
扈慶卻跟在他身後。
李修斜看他一眼:「怎麼著,想去我府上睡嗎?」
扈慶乾咳兩聲:「那什麼,天太晚了,我送督主回去。」
李修哼笑出聲:「本督要你送?怕是看中了本督身邊的哪個人了吧。」
扈慶尬笑道:「督主別取笑我,就是前兩日見雲安那丫頭上火,嘴上起了燎泡,胳膊還不小心被燙了一片,我外出的時候隨手買了盒燙傷藥,還有去火的藥,明日又要忙,是以便想著今晚就給她送過去,也省得她再受兩日折磨。」
李修道:「你這隨手可真是隨手啊,胳膊上的燙傷也就罷了,連人家嘴上的燎泡也看的清,往日裡怎麼不見你對我身邊的丫頭這麼上心?」
扈慶五大三粗的凶戾漢子竟扭捏起來:「督主莫要取笑我了,我……我……」
李修看不下去了:「快收了你這表情吧,看的我難受。」
他舉步往前走:「喜歡那丫頭,就去找人提親,我又不會攔著你們。」
扈慶跟在他身邊:「她姐姐的仇還沒報,心中揉著疙瘩,怕是不會想成親的事情。」
李修已經走到外面,番子牽馬過來,他接過韁繩道:「此事確實是她的心結,那便再等等吧,總會有昭雪的一日,走吧。」
扈慶應一聲,也拉過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府上。
李修捏著眉心,神色有些疲倦:「去找你那心上人,無事不要來煩我。」
扈慶應一聲:「督主多休息,昌平公主的事情有屬下呢,您不要太操心了。」
李修這次回來有功,皇帝特准了他半月的假,不必到身邊伺候。
本以為能好好休息幾日,不想又出了公主府的慘案,他身為東廠督主,不能不理,又是日夜不停的忙。
「你以為只是公主?今夜太子殿下是白來的嗎?擔著這麼大的干係,我可睡不著。」李修揮揮手,自往內宅去,「忙你的去吧。」
扈慶目送李修離開,這才去了下人房。
他並沒有直接進雲安房中。
而是先找了管事。
督主回府,這時候下人們都沒休息。
雲安忙完,聽管事的說有人找,便有些奇怪。
這個時候,誰來找她?
要是素娥姐姐的話,紙人直接就過來了。
她猜測著,走到門口,見個五大三粗,虎頭豹眼的漢子立在那裡。
「扈慶大哥!」雲安忙快步走過去,「您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前日聽人說你被燙了,我家裡正好有燙傷藥和下火的藥,今日送督主回來就順便拿過來給你。」扈慶從懷裡掏出燙傷藥和下火的藥包,別過臉遞過去。
雲安趕忙接過來:「多,多謝。」
她莫名覺得臉有些熱。
氣氛有些讓人不自在。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怔了下又同時道。
「什麼?」
「你先說。」
……
又是一陣沉默。
最後扈慶大手撫在腦後,笑道:「天晚了,快去睡吧。」
雲安點點頭,拿著藥低頭回去了。
扈慶看著她離開,嘆了口氣。
他雖長的粗,心卻不粗。
看雲安的樣子,應當是知道他的心意。
也如他想的一般,她沒那麼容易接受。
這沒什麼。
縱使雲安沒有心結。
他這樣手上沾滿血腥的人,好人家的姑娘也是不會輕易跟他的。
只要她不反感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