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謀殺親夫一案被交給了大理寺重審。
大理寺的人十分重視,五日不到,便已審出結果。
乃是小廝阿福因謝文山斥責了幾句,他心中不忿,便暗藏禍心,勾結通州藥鋪,先是給謝文山開了猛藥。
後見他竟然挺了近月余,害怕回京被人發現端倪,自己挨罰,便鋌而走險,往謝文山的藥里放了砒霜。
還企圖誣陷主母殺夫,好掩蓋自己的惡行。
重審之後,事跡敗露,阿福已經畏罪自殺。
此案便已了結。
李氏被當堂釋放。
李氏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被放出來的一天。
生怕高堂上的老爺們反悔,連滾帶爬地出了衙門。
然後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謝周生。
李氏愣了下,在謝周生快步迎上來之時,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裡,叫了一聲「運生」,嗷嚎大哭起來。
她被關在囚車一路從通州押送到京城,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到了京城又被關在牢里好些天。
再加上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此時衣衫襤褸,惡臭難當之外,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面色枯敗,眼窩深陷,連頭髮都白了不少。
竟是比初時帶著謝周生兄弟三人來京時,還要狼狽蒼老不少。
謝周生臉上並沒有嫌棄的神色,將她攬在懷裡安撫了幾句,送上馬車。
待要離開時,有人騎馬從旁經過。
謝周生頓住腳步,沖馬背上的人拱手笑道:「李大人。」
李修冷哼一聲,策馬離開。
謝周生眼中卻多了愉悅,自上了馬車,往家去。
路上經過公主府,帘布微動,謝周生瞥見外面一人正下馬車。
他眼中的愉悅瞬間便消失了。
那人是太子。
他心裡總記掛著自己這位皇姐,只是事情多,底下的人也總攔著,今日總算是得了空閒,便過來瞧瞧。
駙馬不在府里,是楊氏帶人過來迎的駕。
太子讓他們起身問道:「本宮皇姐呢?」
楊氏低著頭,眼神閃爍道:「昌平病了,在房間養著呢。」
太子沉了臉色,卻並沒多言:「帶本宮過去看看。」
楊氏道:「昌平的病,我一直派人悉心調養著呢,不日就能痊癒,殿下身份貴重,此時還是不要過去為好,萬一被昌平沾染上病症,那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太子臉色更沉:「本宮皇姐身體一向康健,怎麼會病得這樣嚴重?你們敢苛待本宮皇姐!」
太子一向仁厚,很少這樣生怒,楊氏被嚇得噗通跪下:「殿下息怒,我冤枉啊,人吃五穀雜糧,怎麼會不生病呢,我,我也沒攔著不給她看,只是沒有請太醫……」
「你冤枉?」太子氣憤道,「今日本宮特意過來看望皇姐,你若心裡沒鬼,為什麼推三阻四攔著本宮!楊氏,本宮上次過來已經說過,本宮皇姐永遠都是本宮的皇姐,你將她苛待至斯,是打量著本宮性子好,不會治你們陳家的罪嗎!」
楊氏臉色一白,咬牙道:「臣婦不敢,臣婦這就帶您過去。」
她爬起來,低眉順眼走在前面帶路。
太子面色沉沉地一路過來,看見昌平住的地方還是原來的房間,這才面色稍霽。
進了房間,昌平獨自躺在床上。
「皇姐!」
太子喚一聲,快步走過去。
昌平聽見動靜,強撐著睜開眼睛,見是太子過來,勉強打起精神,手撐著床,想要起身。
太子忙扶住她,她氣色實在太差了,枯瘦發白,好像被什麼吸乾了精氣神。
「皇姐,快躺下,在我面前,不要多禮。」
他又側目去看楊氏:「我跟皇姐有話要說,你們出去。」
楊氏額頭上全是汗,應一聲,期期艾艾地說:「昌平啊,你好好跟殿下說說話,你看殿下多關心你,你就不要多想,免得傷身了。」
太子橫眉看她。
楊氏一抖,再不敢多說什麼,低著頭退出去。
「皇姐,是陳家苛待你了嗎?」
楊氏出去後,太子立刻問道。
昌平搖搖頭:「沒有,殿下不要為我擔憂,我只是偶感風寒罷了。」
太子眉頭緊鎖:「你這樣的狀況,怎麼會只是風寒,陳家薄情寡義,上次我過來時,就已經領教過,他們……」
「他們是薄情寡義,但更畏懼皇威,殿下是儲君,你的話,他們不敢不聽。」昌平雖是虛弱蒼白,精氣神還算不錯,面上微露笑意,「我真的只是風寒,他們是不待見我,但有你的話在,他們不敢太過火的。」
「當真嗎?」太子將信將疑。
昌平虛弱的笑道:「當真。」
太子沉默片刻:「那我讓太醫過來給皇姐瞧瞧。」
昌平搖搖頭:「風寒罷了,用不著太醫,我現在已是庶人,殿下能過來看我就已經是冒著被皇帝厭棄的風險了,再要讓太醫過來,被陛下知道,你我恐怕都要受罰,划不來的。」
昌平說得有道理,他能做的就只有過來幫她撐腰了。
即便如此,若是陳氏去父皇那裡告他一狀,他少說也是要被斥責的。
太子只好作罷,見昌平氣虛體弱,不宜久坐,便只稍作片刻,悄悄留下一些銀票這才離開。
楊氏等在外面,低著頭:「臣,臣婦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瞥她一眼,心中氣悶,卻也無可奈何,只照舊告誡一番。
楊氏帶著人送太子出府,看著太子車架離開,心下一松,往旁邊歪去。
她身邊的老嬤嬤忙扶住她:「夫人,奴婢扶您回去。」
楊氏倚在老嬤嬤身上,一邊回去一邊膽戰心驚道:「你說殿下會不會治我陳氏的罪啊?」
嬤嬤道:「奴婢瞧著應當不會的,殿下出來後並沒有生怒,想來大奶奶沒敢多說,畢竟日子還長,太子就算能幫她一次,難不成能幫她一世?
她到底已是陳家婦,敢拖著陳家下去,那她就別想活。」
老嬤嬤的這番話仿佛給了楊氏一劑良藥,腰杆頓時直起來,冷笑道:「算她識趣。不過我們陳氏也不是好欺的,昌平已是庶人,太子還要跟她來往,這不是明擺著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嗎!
即便這賤婦跟太子說了又如何,他敢壓制我們陳家,我們陳家就敢告到陛下那裡去!」
到時他這太子之位又能做幾天呢。
陛下又不是只他一個兒子,況且當今陛下就是從不受寵的皇子,步步為營,擠下太子,這才登上皇帝寶座的!
如今,陛下的皇子裡,那位晉王看起來就不錯。
楊氏想起似乎聽男人們提過晉王,這種大事他們雖不會跟她一個女流之輩說,但她也多少知道一些。
太子也沒那麼可怕。
楊氏越想腰杆越直,心中又有些鬱氣:「誰家媳婦大白日的躺床上,再家大業大,也要被這懶婦給敗光了。」
她看了眼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去,讓她起來,你手裡有什麼活,就派給她做,我們陳家可不養閒人!」
嬤嬤立刻會意,笑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