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遠帶著兩位得力家僕看著沈閱海挺拔的身影走出去,站在窗下叫周小安,「安安,要不要一起去看沈老?環城西路還沒通車,你可以在那邊開一段。」
周小安雀躍著跑出去,「小土豆和小全也想去呢。」
「那就折返一次。」
兩個人在院子裡說話,聲音像落在紅石榴上的陽光,帶著暖融融的飽滿和歡快,心裡的快樂活潑潑地傾灑出來,沒有任何顧忌和保留。
實際上任何時候,沈閱海對安安的感情都沒有避諱過他們。即使他早就知道這個家裡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可他沒打算過要委屈這份感情,從來都是坦坦蕩蕩,底氣十足,帶著驕傲和抑制不住的滿足把他對安安的愛放到陽光下。
目送他們的車子開走,周爸爸一直站在窗前無言佇立。大山叔的情緒卻有些低落,「姑爺,小姐……」
如果可以,他們多希望能讓小姐永遠這樣無憂無慮歡樂笑鬧,一生順遂。
周靖遠望著院子裡已經紅了臉頰的大石榴,輕輕嘆了口氣,「大山吶,秋天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他們來的時候還是盛夏,現在院子裡梧桐已經微黃菊花綻蕾,秋天這麼快就來了。
乍起的秋風已經帶上一絲冷意了。
周小安卻覺得這個天氣多好啊!秋高氣爽,沛州一年裡最好的季節來了!
沈老把她當小孩子哄,跟沈閱海去談話之前竟然還讓秘書小張給周小安沖麥乳精拿餅乾和糖果,「小姑娘多吃這個好!我們家囡囡就是吃這個吃得白白胖胖!」
周小安在沈老面前裝乖小孩,沈老一走就鼓動小土豆收拾虎視眈眈的沈國棟。
這小子這些天天天跑軍分區,纏著沈閱海教他功夫,發狠要把挨揍的場子找回來,一看見小土豆和小全來了就虎視眈眈地盯住不放了。
周小安看看他嘴角新添的淤青納悶兒,這是被別人收拾了?這小子跑沛州來就是找收拾的?
這臉上的傷就沒好過!
聽小叔說他還老老實實待在沛州沒跑回東北去,就是不想帶傷讓家裡的小夥伴笑話。
看這小子的狠勁兒,小土豆跟他再打一次是避免不了了,那就在大人看著又有護具的情況下讓他們打吧!
去外面萬一下了狠手就糟了。
小張估計也是這麼想的,軍區招待所跟軍分區一牆之隔,看著他們去隔壁訓練室帶護具,周小安也跟過去看熱鬧。
戴好護具沈國棟沖小土豆瞪眼睛,「說好了不打臉啊!把老子打毀容了我真廢了你!」
小土豆抿著嘴不說話,一腳狠狠踹了出去。
看兩個傢伙都不說話,憋著勁兒要把對方打服氣,周小安覺得今天肯定不能出結果了,有小張看著她也不擔心,悠閒地在訓練場裡四處看。
慢慢走到一邊,剛靠在窗戶上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從敞開的窗戶傳來一陣煙味兒。
周小安剛準備走開,一句話讓她又站住了,「……一個文工團的小團員,27級都不到吧?她憑什麼拒絕革命軍人?直接把槍拍到她面前,嚇尿了她!看她敢不答應!」
周小安皺眉,這尖酸刻薄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這麼讓人不舒服呢!
另一個聲音也跟著感嘆,「誰說不是!我聽說剛進城那會兒,咱們部隊上娶個媳婦可沒這麼費勁的!」接著又嘿嘿笑,「不過老馬看上這個也是太漂亮,女人漂亮了總得有點脾氣嘛!」
周小安看向窗外,一排矮樹叢前面是幾顆大柳樹,在訓練場的一角,很隱蔽。煙味和說話聲就是從那邊傳過來的,不過她看不見人,那邊也看不見這邊。
「漂亮有啥用?還不是娶回來做飯生孩子端洗腳水?」那個尖酸的聲音很不以為然。
「沛州軍分區怎麼這麼軟蛋?這還有個軍人的樣子嗎?咱們的戰友保家衛國拖到三十大幾還沒老婆,看上個小文工團員那組織不得趕緊找人去做工作?還能讓她一個丫頭片子拿喬?都是慣得!沈閱海……」
「誒呦!老哥,這跟我們沈將軍可沒啥關係!我那邊還有個訓練得去看看,先不陪你了!你也去看看黃老吧,估摸著現在也能醒了。」
兩人先後走了,說到黃老周小安也想起來了,那個尖酸刻薄的就是那個抖腿男馮建國!
他把部隊當什麼?三十歲沒結上婚的老男人,看上人家小姑娘人家就得嫁?還把槍拍過去?還讓組織去做工作?
這顆老鼠屎退伍了可真是部隊和人民群眾的幸福!
他老婆跟他離婚了也是幸運!不用一輩子忍受這個直男癌!
周小安氣呼呼地走回去,小土豆和沈國棟已經打完了,兩人臉上都有了傷,互相怒瞪。
不是說不許打臉嗎?怎麼覺得倆人都朝對方臉上招呼呢?
小土豆有點彆扭地把被打腫了的那邊轉過去不讓周小安看,沈國棟摸摸嘴角的淤青忽然笑了,笑得又痞又壞,「讓你使壞!現世報了吧!哈哈!老子養好傷再回去!不丟人!」
周小全急了,「你別走啊!我還沒打呢!」
沈國棟晃晃悠悠吊兒郎當地往出走,「你不配跟老子打!」又跟周小安打招呼,「小安姐,我去百貨商店買毛線去!」他可一點不倔,有求於人連小安姐都肯叫了。
他這幾天除了打架就是到處亂竄琢磨著買東西,周小全非常不屑,「娘們兒兮兮的!那麼喜歡逛商店,你買條布拉吉穿上得了!」
周小安笑,這小子可不是真買過布拉吉,還看她的薄毛衣好看,求她照著樣子給織一件小的呢!
這孩子有一股不管不顧的勁頭,就按自己的喜好和直覺過日子,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想,自由自在得像一隻山林間的小獸,雖然讓人覺得野性難馴根本養不熟,可也有他的可愛之處。
沈閱海跟沈老的談話進行了很久,周小安都沒來得及跟他說馮建國的事,第二天一忙又給忘了,等沈玫風風火火地來找她說八卦,已經是第三天的事了。
「建安區武裝部的馬部長你知道吧?那個三十多歲一嘴黑牙的鹹菜缸!」
周小安知道,在軍分區見過兩次,不但丑還特別事兒,兩次都是在食堂訓斥收拾碗筷的小兵,非常嚴厲粗暴。
沈玫一臉不可思議,「他要結婚了!娶市文工團的小茉莉!就是那個唱《茉莉花開》的小姑娘,聽說才二十!」
周小安馬上想到那天聽到的談話!心裡一陣發堵,愣了一下,沈玫已經接著說了,她以前各處跑演出,跟市里文藝口的幹部很熟,知道的八卦也多。
「昨天市宣傳部找她談的話,他們一家子跪下求她,今天剛答應就準備新房了,下周一結婚!」
這還不是最讓她吃驚的,「顧月明做的媒,聽說不答應就不讓她再登台了,家裡她哥和她弟的工作也得受影響!你說說,顧月明怎麼這麼缺德的事兒也干!她這是造的什麼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