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代價

  周閱海來到軍分區的時候,軍分區司令員孔鳳山帶著一位副司令員和張副政委都迎了出來。

  像整個沛州政界都知道沈市長的家事一樣,大家對周閱海的家事也一清二楚。

  父母早逝,大哥也在在解放那年出了礦難,周閱海一個人養了大哥一家十多年,就是現在還在負擔著大哥家最小的孩子的生活和讀書。

  而他的那個大嫂,更是被從不同渠道傳得沸沸揚揚。

  用周閱海的錢養了娘家十多年,現在娘家要被精簡回農村,竟然為了留住娘家人跑到軍區來鬧,一點都不為周閱海著想,真的是糊塗得提都提不起來。

  孔鳳山為人直爽,脾氣也硬,最看不上這種覺悟低給部隊抹黑的家屬。

  「老周,你回醫院好好養傷去!這事兒我來處理!我已經通知礦上和街道了,馬上就來人把她領回去!」

  這事兒別人都不好插手,所以才會等周閱海來。

  其實軍分區這種事每年都會遇上不少,怎麼解決已經形成流程,根本不會被這麼重視。

  但這次是軍分區一把手的家屬,輕了重了誰都不好把握,所以大家才會為了這麼件小事聚在一起商量,誰都不敢走流程做決定。

  可孔鳳山來了,他卻不這麼認為。他脾氣直,眼裡不容沙子,直接就替周閱海通知了街道和礦上。

  「老周,你不用出面,一會兒我來接待,讓地方上做好工作,民擁軍,軍愛民,咱們軍民通力合作,要徹底消滅一些人抵制國家政策的僥倖心理!」

  周閱海握住孔鳳山的手真誠地跟他道謝,「我的私事給部隊添麻煩了,真是慚愧。幸虧你想得周到,找街道和礦上是最合適的處理方式了。我一路上都在發愁,這事兒我出面還真不好解決。

  我大嫂娘家既然符合國家精簡政策,地方也做了決定,該走就必須走,咱們部隊決不能插手地方事務,更不能徇私枉法。

  可大家也知道,我大嫂覺悟不高,今天已經造成這麼惡劣的影響了,讓她再鬧下去真是不好收場。」

  他這樣一表態,聰明人就明白了。

  以周閱海市委常委的身份,要留下幾個工人太輕鬆了,甚至都不用他打招呼,只要稍微跟相關部門露出點意思,就沒有問題。

  畢竟符合精簡條件的工人家庭那麼多,留哪個走哪個,還不是領導們抬抬眼睛的事。

  這種範圍的靈活處理,就是最嚴厲的紀委部門都挑不出錯處來。

  可周閱海沒有替他們說情,甚至還直接表示要讓他們回農村。

  而對他的嫂子,他那句「覺悟不高」的意思就太豐富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怎麼會不關心大領導的家事,他那個大嫂,豈止是覺悟不高,簡直是喪心病狂!

  王臘梅賣女兒養娘家,又強占周閱海房子的事在沛州軍界早就傳開了,畢竟這種迫害軍人權益的大事可不是輕易能遇到的!

  要不是周閱海大度,打招呼說不追究了,王臘梅和王福昌都得進監獄!

  現在看周閱海這麼為難,大家都知道要怎麼辦了,紛紛出主意,核心就是一條,這事兒周閱海不能插手,插手了怎麼做都得惹一身不是,就由部隊上跟地方交涉處理吧!

  這樣以後王臘梅想傳什麼給周閱海名譽抹黑的話都沒機會。

  而且有了周閱海表態,他們也能放心地採取一些嚴厲手段了。

  周閱海也不跟大家客氣,就把這事兒交給了孔鳳山處理,然後並沒有聽大家的勸趕緊回醫院,而是要去見王臘梅一面,「我再去勸勸,如果能給地方少添點麻煩也是好的。」

  真是有責任有擔當又心胸寬廣的一個人!為了避免直接說尷尬,孔鳳山已經安排政工處的人給周閱海通過氣,把王臘梅在軍分區門口的污言穢語和威脅要去告周閱海的話都讓他知道了。

  王臘梅已經做得這麼過分,他最後還是想要再勸勸,再給一次機會,真是個冷麵熱腸的好同志!

  周閱海來到政工處用來接待特殊來訪人員的小單間,王臘梅由工作人員陪著坐在鐵欄杆圍住的隔間裡,情緒已經平靜得差不多了,經驗豐富的政工人員甚至連身上都給她收拾好了。

  衣裳乾淨整齊,一點看不出來剛才被強行從軍分區大門口拖走的跡象,更看不出在這裡磕頭磕得滿臉是血的痕跡。

  臉上乾乾淨淨,除了額頭一塊透著血跡的紗布,也看不到任何血跡。甚至花白的頭髮都被梳得整整齊齊。

  政工處的人給周閱海敬了個軍禮,出去之前卻把王臘梅鎖在了鐵欄杆隔間裡,把鑰匙交給了周閱海。

  這個瘋婆子真是豁出去了,對自己都能那麼狠,誰知道她會不會忽然發瘋傷著人吶!

  房門關上,周閱海坐在了椅子上,隔著鐵欄杆看著王臘梅,面無表情,眼裡也不帶一絲溫度。

  王臘梅先撲到欄杆上大叫,情緒激動滿臉通紅,直直地沖鐵欄杆撞過去,「周閱海!我今天死在這裡!我看你還能不能一手遮天!我拿命跟你拼!」

  說著就真的不要命地往欄杆上撞去,頭上的紗布馬上被撞掉,新傷舊傷混在一起,很快又流了一臉血。

  周閱海還是不帶一絲感情地看著她,任她死命撞著鐵欄杆。

  王臘梅是真的下了死力氣,把自己撞暈了跌坐在地上才停下來。

  見周閱海還是無動於衷,她緩了幾分鐘又開始跪地磕頭,「二海!看在你大哥的份兒上!你不看我,你看你大哥!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帶著血跡的額頭在地上磕得砰砰響,完全不要命的架勢。

  周閱海還是一句話不說地看著她磕頭,等她再次把自己磕得頭暈目眩,癱坐在地上,才開口,「你侄子叫王鐵柱,在礦上五七廠做臨時工。他已經進了下批支援北疆的名單,下周就跟著走。」

  王臘梅驚訝地抬頭,花白散亂的頭髮後面是震驚到極致,瞳孔都要散開的空洞眼神,「你!你!」

  周閱海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不帶一絲感情,「這是你這次來找我要付出的代價。如果還有下次,就是王家一家老小都去。」

  王鎖柱一個人去,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還有回來的可能,王家都去,就永遠紮根在那裡了。

  周閱海說完站起身來準備走,對王臘梅滿臉的血跡視而不見。

  這是特殊來訪人員接待室,什麼人都見過,王臘梅這點血還真不算什麼大事兒。

  王臘梅真的慌了,趴在欄杆上嘶喊,「二海!二海!我娘八十多了!一股氣沒上來躺在醫院裡,你行行好!放過他們吧!我,我,我以後改!肯定改!我,就當沒生過周小安!」

  說完崩潰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讓她說出這樣服軟的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委屈得涕淚橫流。

  她還敢提周小安!

  周閱海的眼裡閃過一抹暗光,一步一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王老太今天就會出院,她沒病,她只是想裝病賴在醫院裡抵制國家政策。」

  王臘梅帶著一臉鼻涕眼淚,慌亂得死命搖頭,「不,不是!我娘真的病了,大夫都說了是中風……」

  周閱海眼裡沒有一絲感情,說出的話冷酷得讓人心臟打顫,「她要是有命活到明天,就抬回鄉下去,要是死了,骨灰你們也得帶著埋到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