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次日一早, 夏啟航激動的心情仍未平復。記住本站域名

  拎上特地準備的謝禮,他在上班前去了一趟機械廠對面的修配社。

  他到的時候, 修配社門口只有個行動不太利索的老師傅, 正做著開張前的準備工作。

  「師傅,跟您打聽個人,咱們修配社有一位姓雷的同志嗎?」

  錢師傅聽到問話, 尋聲望去, 視線卻被牢牢黏在了對方推著的那輛自行車上。

  彎車把,倒蹬閘, 黑色配藍色的車身。

  這還是他第二次見到東德產的鑽石牌自行車, 上次見還是兩年前幫省軍區機關的一位同志修車的時候。

  據說這車是蘇聯提供給我國的機械化裝備, 叫什麼腳踏通信裝備。

  不過因著我軍沒有這個編制便沒能用上這些車, 全都留給機關使用了。

  錢師傅覷一眼來人, 好像從沒見他來修過車。

  雖然面相端正, 卻並不像是軍人出身的,也不知這車是從哪弄的。

  「爸,人家跟你打聽事呢, 你咋不回答呢?」

  錢師傅受傷復工後, 二虎每天上班前, 都要先來這邊幫他干一些力氣活。

  此時聽到動靜, 便從修配社的小鐵皮房走出來。

  不過, 見到來人他不禁一愣。

  「夏廠長好!」

  反應過來後,二虎連忙打招呼問好。

  他如今在食堂做學徒, 有時還要幫著打菜, 對廠里幾個主要領導的長相, 都是留心過的。

  「要打聽什麼事您問我也是一樣的,以前沒見您來修過車, 我爸看到好車就走不動路,這會兒盯著您那輛自行車瞧,估計是沒心思干別的了。」

  「呵呵,我騎得少,有小毛病就自己修了。」

  夏啟航也是搞技術出身的,十分能理解錢師傅,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再次發問:「修配社裡有一位長得特別精神的年輕同志嗎?」

  剛才錢師傅聽到雷姓都沒反應,沒準是自家媳婦記錯了。

  二虎此時忽地福至心靈,想到了夏廠長的另一個身份,他是夏露的親爹啊!

  而這些天大院裡正傳著夏露與戴譽的緋聞呢!

  夏廠長不會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親自跑來找戴譽算帳的吧?

  這可麻煩了……

  見夏廠長還巴巴地等著他回話呢,錢二虎眼珠一轉,露出老實人專屬憨厚表情,撓撓頭道:「這個修配社就我爸一個正式修車師傅,另外就是我偶爾會過來幫幫忙。」

  夏啟航比較嚴謹,問:「再沒有臨時工之類的?」

  錢師傅這會兒回過神來,插話道:「臨時工倒是有過一個,長得也精神,不知是不是他,您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據說是叫雷鋒,在修配社工作。」

  錢二虎一聽,原來是自己鬧了個烏龍,廠長找的根本不是戴譽啊。

  於是心弦一松,忙擺手道:「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您可能找錯地方了,要不您去別的修配社打聽打聽!」

  *

  戴譽還不知自己陰差陽錯地躲過了一次掉馬危機。

  大清早剛到廠里,他就鑽進了傳達室,與孫師傅邊抽菸邊聊天。

  吳科長給他們三個安排了任務稿件,在國慶之前,要有關於啤酒廠的新聞見諸報端。

  不過幾個比較常見的報導方向已經被徐曉慧和沈常勝搶先下手了。

  昨天讀了沈常勝撰寫的那篇關於廠級先進工作者的優秀事跡,他覺得人物過於臉譜化,沒什麼新鮮看點。

  吳科長對於他的報導角度也不甚滿意,廠里每年都要向報社投遞幾十篇這類稿件,大多千篇一律,沒什麼新意。

  若是在平時,沈常勝這篇文章也許還勉強能混上一個版面。

  不過,若將目標定在國慶特刊上,那十成十會被棄稿。

  國慶前正是各廠宣傳科和工會拼命給自家工廠唱讚歌的爆發期。

  報紙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偉光正人物,哪個主角的光環更亮,哪家工廠就能有更大的版面。

  啤酒廠在這方面是爭不過那些萬人大廠的。

  所以戴譽就想來「啤酒廠百曉生」這裡尋找點靈感。

  「要說咱們廠有什麼奇聞異事,那還真不多。

  大家都兢兢業業搞生產,除了年底評勞模評先進的時候,能分出個一二三來,其他時間都差不離。」

  孫師傅眯著眼吞雲吐霧,還是這成品煙好抽啊,不像手捲菸辣嗓子。

  戴譽早有心裡準備,倒也不失望。

  若是新聞線索那麼好找,吳科長早就自己動筆了,還能輪得到他們這三個小嘍囉嘛。

  「提起評勞模,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人。

  要說積極肯干,盡心盡責,那他絕對是這個!」

  孫師傅豎起一個大拇指,感慨道:「車間裡現在是四班倒,他卻能隨著工友們每天幹上三個大班!」

  戴譽覺得這樣任勞任怨的工人在這個年代到處都是,雖然很令人敬佩,但是單獨拎出來撰寫一篇新聞稿,就缺少一些亮點。

  可以先記錄下來,國慶以後找機會去採訪一下這位師傅。

  孫師傅瞥到他那表情就知道這小子沒看上這條線索,哼哼兩聲繼續道:「你以為這麼簡單就完啦?

  呵呵,據我所知,他這樣能幹的人,卻只獲得過車間內部評選出來的先進獎,車間級以上的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稱號,一次都沒得過!」

  戴譽來了一些興趣:「這人是哪個?

  廠里為啥不給人家評獎?」

  「他叫牛洪彪,是包裝車間的一個副主任。

  因著脾氣倔,除了許廠長誰的面子都不給,大家私下裡都叫他牛轟轟、牛二彪或者二百五。

  有一次他聽說了大家給起的綽號,在全廠大會上發言時,當著領導的面說,『有些人讓我幹活的時候,就牛主任牛主任,球長毛短地叫,用不上我了,就叫我牛二彪子。

  這要是在抗戰時期,老子非得一槍崩了這狗日的。

  』」

  「當時他剛與生產廠長鬧了些罅隙,大家就都去看生產廠長的臉色。」

  孫師傅哈哈笑,問戴譽,「你猜牛洪彪發現以後,說了啥?」

  戴譽搖頭。

  「他說,『你們看他作甚?

  老子說的不是他,他這狗日的根本不值當老子浪費一顆子彈!』生產廠長的臉當場就氣紫了!哈哈哈……」

  戴譽對八卦不感興趣,轉而問道:「這個牛副主任是軍人出身?」

  「嗯,在戰場上受了傷才下來的。

  現在還養著兩個烈士遺孤呢。」

  語氣中不乏敬佩。

  戴譽心裡也很是佩服,又問:「咱們廠里的退役軍人多嗎?」

  「呵呵,你看外面那些。」

  孫師傅抬手指向窗外幾個穿著綠軍裝的男人,「只在車間穿工裝,平時穿軍裝的,都是退伍兵。」

  「人數不少啊,這麼一會兒過去三四個了。」

  戴譽感嘆。

  孫師傅笑他大驚小怪:「這有啥咧,咱們許廠長在轉文職前,也是上過戰場的。

  那個牛二彪當年因為殘疾不好分配工作,還是被咱許廠長親自要過來的呢!」

  戴譽將一支煙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午休過後,想著昨天掃盲班才來了十七個學員,還有五個缺席的,戴譽決定親自跑一趟車間,給這五個人做一下動員工作。

  今晚是他負責講課,考勤率太低可不行。

  包裝車間這會兒剛換了班,他進去的時候,幾個女工帶上套袖,正要上工。

  瞄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戴譽忙不迭喊道:「秦少妹!你等一下。」

  叫秦少妹的女工見了他停住腳步,眼神有些躲閃,磕磕巴巴地問:「戴,戴幹事,你找我啥事?」

  「你說我找你啥事?

  掃盲班開課,你怎麼不去上課呢?」

  戴譽見她瘦弱成這樣,心裡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

  「我沒,沒時間去上課,爹媽都不在了,我下了班還得回家給三個弟妹做飯,最小的才兩歲,還得讓人餵飯哩。」

  「掃盲班可以帶著孩子來上課,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把幾個孩子都帶過來,讓他們跟著學認幾個字也行啊。」

  戴譽勸道,「能學一些知識,對你以後在廠里的發展也是有益的,你還這麼年輕,總不能當一輩子的洗瓶工吧!」

  秦少妹囁嚅道:「當洗瓶工也挺好的。」

  「秦少妹!已經到點上工了,你磨蹭什麼呢?」

  一個三十多歲,身材魁梧的獨眼男人從門外走進來,見她還在跟人閒聊,不禁出言催促。

  「誒,牛主任,我這就過去!」

  戴譽一把拽住要跑的秦少妹,看向那個牛主任確認道:「您是牛洪彪牛主任嗎?」

  「嗯,你這個同志是怎麼回事?

  生產車間不能隨便進不知道嗎?」

  牛主任那僅剩的一隻眼睛瞪得像牛眼。

  「這不是站在門口沒進去嘛。」

  戴譽不想糾纏這些瑣碎,直言道:「廠里給女工們辦了掃盲班,我是今天講課的老師,秦少妹同志拒絕參加掃盲,您是領導,您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牛洪彪的火氣就蹭蹭地上來了,對著秦少妹便聲如洪鐘地問:「怎的?

  掃盲這麼好的事你為啥不去?」

  戴譽見她被嚇得夠嗆,搶著將原因替她說了,又補充道:「我們掃盲班可以帶著孩子來上課的。」

  牛主任點頭,問他:「這麼好的事,你怎麼只叫了秦少妹一個,我們車間裡好幾個操作工不識字呢。」

  「名單上的人我只認出她了,還有四個缺席的,也是你們車間的,我一時對不上號。」

  戴譽將名單遞給他。

  「你在這等著!」

  牛主任拿著名單進了車間,不多時,領著四個穿工作服的中年婦女過來了。

  「其他車間的女工都去掃盲,就咱們包裝車間的不去,你們五個是怎麼回事?

  為啥都不去?

  想搞特殊啊?」

  在掃盲這件事上輸給別的車間,牛主任覺得十分沒面子。

  女工們七嘴八舌地倒起苦水來,難處大同小異,除了秦少妹是回家照顧弟妹,其他人都是料理男人和孩子。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都多大的人了,你不做飯,他們還能餓死啊!」

  牛主任大手一揮,果斷道,「我的車間裡不能有文盲!既然廠里給了你們學習的機會,就一定要抓住!男人孩子餓幾頓死不了,學習的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

  戴譽心道,別看這牛主任脾氣火爆,看事情卻通透得很。

  有個中年女工小聲嘀咕:「你自己就是個文盲,還你的車間裡不能有文盲咧……」

  牛主任一噎,梗著脖子,聲音驟然拔高,虛張聲勢道:「我怎麼是文盲了?

  文盲是你們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我認識上百個字呢!再說,我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才整天在車間裡對著你們這群老娘們的!但凡我當初多識幾個字,現在早就當副廠長了!」

  戴譽頗感興趣地問:「牛主任當初是自學的認字?

  還是也上過掃盲班?」

  「在部隊上的掃盲班。

  不過我腦子笨,人家都用那個速成識字法,記了好幾百個字了,我才記了一百來個。

  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了,當初學的都還給了部隊,如今也就能認得錢票和酒瓶子上的字了。」

  「國家這幾年在推行漢語拼音識字法,六七歲的小娃娃都能學得會。

  我侄女學了一個月就可以對照著拼音朗讀課文了。

  廠里這次辦的掃盲班,老師們教識字用的就是這種最新教學法。」

  牛主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知他與自己說這些幹啥。

  他還著急進去上工呢。

  戴譽覷著他的臉色,樂呵呵地建議道:「牛主任要不要來參加我們的掃盲班,用漢語拼音法重新學習識字?」

  若是能把較真的牛二彪子忽悠去掃盲班,那班級紀律和出勤率就可以放心了。

  他也就不用整天來車間勸人向學了,高枕無憂矣!

  「不行不行,跟一群老娘們坐一起上課,那不是招人笑話嘛!」

  牛主任慌忙擺手,他老牛可是很珍惜羽毛的。

  戴譽見他不上鉤,無奈激將道:「您不會是怕自己學得不如女同志好吧?」

  等在一旁的婦女同志們,這時候也不怕他了,紛紛道:「要是牛主任敢去掃盲班上課,那我們也去,到時候我們肯定比你學得好!」

  戴譽添了一把柴,將他的原話送回去,「牛主任,學習的機會稍縱即逝!若是有文化,您不就當上副廠長了嘛!而且,我們掃盲班可是有結業證的。」

  *

  傍晚下班後,戴譽帶著教案來到一樓掃盲班教室時,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聊天的,哄孩子的,織毛衣的,納鞋底的,滿教室的女同志鬧鬧哄哄,像個菜場。

  戴譽對於混亂的場面不以為意。

  先站上講台,在心裡默數了一遍出勤率。

  然後,雙手一拍「啪啪」兩聲脆響,又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霎時,教室里除了偶有小娃娃的稚語,大家漸次平靜下來。

  「麻煩牛主任幫我記一下考勤,應到二十二人,實到三十三人,今天的出勤率是百分之一百五十!」

  戴譽將記錄本遞給坐在第一排第一個位置的牛主任。

  有些知道前兩天考勤情況的女工已經帶頭鼓起了掌。

  不容易啊,終於將人湊齊了。

  「小戴幹事,今天唱不唱歌啊?

  昨天你和張老師唱的歌老帶勁了!」

  食堂打飯的嬸子在下面起鬨,想讓他上課前再唱一首歌。

  戴譽呵呵一笑,指向下了班就換上綠軍裝的牛主任,解釋道:「要說唱歌,那還得是咱們軍歌嘹亮,大家都知道牛主任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戰鬥英雄。

  當然啦,咱們女同志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

  這樣吧,以後每節課上課前,都請牛主任帶著大家一起唱一首歌,怎麼樣?」

  女同志們齊齊鼓掌叫好。

  牛主任的嗓音是很有磁性的男中音,他對自己的歌聲挺自信,卻還是問:「要是有人不會唱怎麼辦?」

  有上了年紀的婦女直接喊:「老牛,你快帶頭唱吧。

  下課後再把第二天要唱的歌告訴俺們,俺們回家練一練,明天跟大夥一起唱!小戴幹事覺得怎麼樣?」

  戴譽沒答話,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好啊,以後的考勤率不用愁了!

  牛主任雖然長相粗莽,但到底是長期當領導的人,他心思還算細膩。

  考慮到有些人可能對軍旅歌曲不甚熟悉,他起了個調,帶領女同志們唱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詳的《團結就是力量》。

  廠子的大喇叭里經常播放這首歌,朗朗上口,幾乎人人會唱。

  合唱完一首歌,教室里眾人的熱情空前高漲,精氣神明顯就與剛才不一樣了。

  戴譽趁熱打鐵,對大家說了今天的教學安排。

  「咱們通過前兩天的教學,學習了漢語拼音的十個聲母和十個韻母,考慮到班級里又加入了新的學員,我今天先不往下講新內容了。

  咱們一會兒先將之前學的內容複習一遍。」

  見大家沒有異議,戴譽從挎包里掏出一沓票證,笑著道:「在此之前,先來教大家認一下,生活中每天都能接觸到的票證。」

  有人認出了那些糧票肉票,起鬨道:「這有啥可學的,誰還能弄錯了糧票啊!那都是老百姓的命哩。」

  戴譽和氣地笑笑,問她:「那就先請這位同志說說,你平時是怎麼區分這些票證的?」

  「這有啥難的,藍色的是糧票,紅色的是肉票,黃色的是油票……按照顏色記。

  上面的數字俺們也都認得,就是不會寫。」

  不待戴譽說什麼,便有另一人反駁了:「你快得了吧,按照顏色記根本不行。

  去年冬天我讓我家小兒子大清早去糧店排隊買糧,結果他排了四個小時,卻空手回來了,你們知道是咋回事不?」

  大家見她說得有趣,紛紛側耳細聽。

  「我給他帶的是藍色的糧票,結果那個月糧票油票改版了,糧票被印成了黃色的,他拿著油票去買糧,人家糧店的當然不能賣啦!大冬天平白挨凍四個多小時,我家那小子都被凍哭了,回來就嚷嚷著要去上學。

  哈哈……」

  這樣的事在供銷社糧店等地確實時有發生。

  「小戴幹事,你拿的糧票太小啦,又站得那麼遠。

  你走近我們一點嘛,我都看不清咧!」

  食堂打飯的大嬸喊。

  戴譽呵呵笑:「行啦,全班就您最會認糧票肉票了,打飯的時候您要是收錯票了,每個月那點工資還不夠你倒貼給廠里的呢。」

  大家又是一陣哈哈哈,課堂氣氛很是活躍。

  戴譽想著這些票的尺寸確實小了點,後排的人可能連顏色都看不清。

  便轉身從桌上抽出一支粉筆,走向靠牆立著的一塊木頭黑板。

  比照著手上的一張二兩油票,戴譽以一比二十的比例,在黑板上構圖。

  一眾學員在台下安靜地盯著黑板看,只見他刷刷幾筆下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一張大家熟悉的油票便被他等比例還原啦!

  畫得跟真的似的!

  「嚯,小戴幹事,可以呀,你這直線畫得也忒直了!跟用尺子量過似的。」

  牛主任帶領大家拍手叫好!

  戴譽也沒客氣,拱拱手,接受了同志們的誇獎。

  嘿嘿,機械構圖基本功還沒忘。

  他上大學的時候,系裡有個老教授特別反感低年級學生上來就直接用電腦作圖,要求他們班的構圖作業必須是手寫稿。

  那兩年他們班的同學整天拉直線,畫圓,後來逐漸熟能生巧,連尺子圓規都不用了,才被教授開恩,以後可以用電腦構圖交作業。

  戴譽只畫了一張油票,小露一手,演示一下就算了,重點還是放在認字上。

  現在的票證上印的都是繁體字,有些繁體字他也是最近剛學會書寫。

  戴譽在講台上寫一個讀一個,學員們自覺地跟著復讀。

  半堂課下來,大多數人已經能掌握十種常用票證的讀寫了。

  他將完全不識字的秦少妹作為教學參考,進行了點名提問。

  秦少妹雖然紅著臉,聲音也小小聲的,但是還算對答如流。

  如此,戴譽心裡便有數了。

  趁著大家剛學完肉票上的「肉」字,戴譽在剩下的時間裡,又將食堂小黑板上每天菜譜中的肉菜一一列出來,帶著大家學了幾個常見菜名的讀寫,譬如「青椒炒肉」、「紅燒肉」、「豬肉燉粉條」、「酥白肉」。

  直到幾個女同志懷裡的娃都變成了口水娃,才算作罷。

  今天的教學氣氛不錯,下課以後,不少學員還圍過來讓戴譽糾正她們漢語拼音的讀法。

  食堂打飯大嬸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後,見他身邊沒什麼人了,才領著一個年輕姑娘貼上來,喜滋滋地介紹道:「小戴幹事,這是我閨女,叫田淑芬,也是高中生呢。」

  戴譽:「……」

  上課前他就想說了,掃盲班允許學員帶孩子來,但也不能帶個這麼大的孩子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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