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問燕子媽:「您和燕子爸是什麼意思?」
燕子媽苦笑:「我也希望他們能分出來,就燕子脾氣倔,說她男人掙了那麼多年的錢,憑什麼不給他們分一塊兩塊的就硬生生趕出來。
男人摔斷腿怎麼能怪到她頭上?她說不管婆婆怎麼罵她都不分出來,要真的分了,日子過不下去。」
劉春香點頭贊同:「燕子說的也沒錯,她自己懷著娃,男人斷了腿,兩個女兒還小,幫不了什麼忙,分出來這日子是真的沒法過。」
桂花眼眶都紅了,看見今日的燕子,就會想起昔日的自己。當初她男人被人算計,她也很絕望。
女人說到底還是比較弱的,要想扛起一個家,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燕子不分出來,無非就是想忍氣吞聲先把娃娃平安順利地生下來,之後再做打算。
問題是她那個厲害的婆婆會如她的願嗎?
幾個人邊走邊說話,很快就到了燕子家的村莊,剛到村口,就聽見一個老女人尖細的聲音在罵大街。
「不要臉的喪門星,想在我家裡吃乾飯,還想賴在我家?不可能,老老實實給我滾出去,不然老娘把你們一家四口都趕走。個沒臉沒皮的掃把星,來了家裡就沒一天安生的······。」
尋著那聲音一直走到陳燕子的家門口,就見一個五十來歲,滿臉麻子,頭髮花白的女人坐在屋檐下罵人。
看見燕子媽帶著幾個女的來,隨即住了口,也沒跟她們打招呼,就冷冷地看著。仿佛燕子媽不是她的親家母,今天也不是大年初二,就是個平平常常的日子。
劉萍萍看了燕子的婆婆一眼,眼底露出一股子憤怒,只是她是來做客的,也不可能在燕子家跟她婆婆鬧起來。
燕子的房門關著,裡頭靜悄悄的,燕子媽走過去敲了敲門:「燕子!燕子!燕子!」
裡頭沒有傳出燕子的聲音,聽見的是一個女孩的哭聲:「外婆!我媽不舒服,昏迷過去了。」
「什麼?」燕子媽聽了要推門,推不開,喊裡面的女孩兒,「蘭英!你先把門閂拉開。」
「撲通!」裡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女孩哭的更大聲,「爸爸!爸爸!你怎麼摔床底下去了。」
聽著裡頭一陣的「兵荒馬亂」,坐在門口的女人又開始罵:「不得了了,家裡出了敗家精,白骨精了,把自己的兒子方死了,又把男人的腿給方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燕子媽也不敢還嘴,劉萍萍嘴巴動了好幾下想跟這老女人對罵,都叫水仙跟蘇如拉住了。
蘇如勸她:「你跟個沒什麼見識的農村老太太有什麼好說的?萍萍!咱們是來看燕子的,不是來添亂的。」
水仙也勸:「鬧起來咱和燕子都沒臉,有能耐幫助燕子走出困境才是正理。」
「這老女人說話太刻薄,實在氣人。」
劉萍萍打小就被父母捧著,嫁給王大亮更是被寵的跟個小公主一樣。家裡的爺爺也疼愛她,公公婆婆見她生了兩個兒子,也很喜歡她。
從來就沒聽見誰罵人罵的那麼難聽,心裡很是窩火,要不是來人家裡做客,又是大正月里,就她這火爆脾氣,絕對要跟人幹上。
「門開了。」
桂花第一個衝進屋裡,緊跟著是燕子媽,然後是大家陸陸續續走進去。房間很小,就五六個平方,鋪了兩張床。
剩下的空間,全部被她們幾個人給占滿了。
一張小一些的床應該是兩個女兒睡的,一張大一些的床上蜷縮著一個人,地上躺著個男人,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惜左腿腫的跟發麵饅頭似的,努力了幾次都沒爬起來。
最後還是燕子媽跟他女兒蘭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給弄到了床上,蘇如她們都是女人,多有不便。
蘇如一進屋就去看燕子了,剛才蘭英說她媽暈了,可把人嚇一跳。
燕子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瘦弱,也昏昏沉沉的,一摸,額頭滾燙,嘴唇也乾裂著。知道蘇如是醫生,大家都不敢打擾她給陳燕子做檢查。
直到檢查完了,劉萍萍才問:「怎麼樣?燕子沒事吧?」
「發燒了,營養不良,胎兒倒是還好,沒有什麼別的情況,就是大人很不好。」
水仙看了眼昏暗,逼仄的屋內,對蘭英說道:「好孩子!去給你媽擰把冷水毛巾來,起燒了可不好,她懷著你弟弟,不能吃藥。」
蘭英擦乾臉上的淚,點點頭,趕緊出去,她已經八歲了,懂得很多。
燕子媽也抹著眼淚問蘇如:「燕子真沒事?」
蘇如沒回答她,而是問床上另一頭坐著的男人:「你婆娘多久沒吃東西了?」
苗小明看了看她,小小聲地回答:「我們一家年夜飯吃完就被趕出來了,燕子心裡難過,哭了一整夜,之後就一直睡著,再沒吃什麼東西。」
「作孽呀!」
燕子媽憋不住,哭出了聲,只是不敢大哭,捂住了嘴,無聲地流淚,拉著女兒的手,緊緊握著。
要不是村裡的小姐妹說要來看看女兒,她還想說明天來呢,如果明天來了,是不是就見不到她家燕子了?
越想心裡越難過,燕子媽哭的十分傷心。
劉萍萍問苗小明:「你們家被趕出來都分了什麼?」
「就這房裡的東西,其他再沒有了。」
苗小明也知道父母實在是狠心,知道他腿斷了,往後再不能去瓦廠掙錢,就把他給趕出來了。
以前給他點好臉色,是看在他還能掙錢的份上。婆娘說了很多次,讓他給家裡留點錢,每次他都沒當回事。
覺得父母應該不會那麼偏心,不管他們一家的死活。沒想到他剛一出事,家裡就說要把他們一家分出去。
他十三歲去瓦廠當學徒,一直幹了快二十年,所有的工錢都給了家裡。他的腿斷了,家裡非但不出錢給他醫治,還把他給趕走。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母?這跟吸血鬼有什麼區別?難道那人跟他說的都是真的?劉花音根本不是他媽,是他大姨?
「米呢?難道沒給你們分點?」桂花難以置信地問。
「分了,三斤掃倉米,就放在那個笆簍里。」苗小明也沒藏著掖著,很痛快地說了出來。
父母不做人,他也算是看穿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掃倉米?那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