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挺好的，一個人吃，一個人住，一個人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在我面前嘮嘮叨叨。」楊三江又開始自嘲，「天當被，地當床，想活到哪天就活到哪天，真挺好的。」
秦楊不敢跟他搭話，感覺他說的叫人聽了很是淒涼。
她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真沒感受過這種被父母不喜是什麼滋味。一個人生下來就被父母嫌棄，那會是一種怎樣的傷心？害怕？恐懼和絕望？
車子一路很平穩地到了十三里農場，這條路楊三江跑了很多次，已經知道怎麼避開路上的坑坑窪窪。
跑起來再沒有之前的顛簸，到了之後，兩人將車上的東西都拿下來，秦楊拿了自己的，還拿著蘇如送給嚴家的一大袋，先走一步。
顧老爺子跟幹活的嚴家老兩口見到後頭跟來的楊三江，趕緊都起身往家門口去。秦楊的父母倒是沒有回家，而是把秦楊叫去了菜地。
一家三口邊幹活邊說話。
「顧爺爺！嫂子讓我來接您回去。」楊三江跟嚴家老兩口打過招呼，轉頭跟顧老爺子說明了自己來這裡的任務。
顧老爺子點點頭，笑著道：「有勞你了，那咱們是現在走還是吃完中午飯再走？」
下意識看了眼跟她父母蹲在一起，臉上露出笑容的秦楊，楊三江交代：「咱們下午再走，秦醫生也來了，她也得跟著咱們一起回。」
嚴奶奶熱情邀約：「小伙子中午就留在我們這裡吃飯吧！」
「不用了，我也好久沒來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視察一下農場，基本上年底之前就不會再過來了。」
楊三江的意思是他這次來了過後，一直到過年都不會再出現。
把東西交給嚴家老兩口，跟顧老爺子約好回去的時間，他就走了。
看著一地的東西，嚴家老兩口再次感嘆蘇如的大方，真沒把他們當外人，能想到的禦寒衣物都想到了，還有一床厚厚的棉被。
這是怕他們老兩口凍著呢？
上次給的雞蛋米麵還沒吃完，這又給了一大堆，好在這會兒大家都在地里幹活沒回來，也沒誰瞧見。
嚴奶奶趕緊收拾了起來，該塞床底的塞床底，該入地窖的入地窖。
之前屋裡是沒有地窖的，顧老爺子來了以後，示意他們挖一個，好存放東西。兩位老人一合計，就動手給挖了一個小地窖。
不大，也就一米五深，兩米上下的寬度，別的做不了，放點什麼吃食還是很好用的。
這樣就算蘇如給再多的物資，他們也有地方收著，不會堆放在屋裡惹人眼。平常要用到的就塞床底下，過段時間才能用到的就放地窖里，簡直太方便好用了。
吃完午飯，嚴家老兩口送顧老爺子去了農場辦公室找楊三江，秦楊也來了，後面跟著秦北淮和姜麗。
見了楊三江，兩人都十分客氣地跟他道謝，要沒有他來接顧老爺子，女兒也不可能來看望他們。
秦楊沒把齊大勇來過的事告訴父母，不想他們跟著揪心，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又何必嚇著他們？
回去的時候，秦楊跟顧老爺子坐在后座上，她得照顧著點老人家，這是蘇如的爺爺，等於也是她的爺爺。
要不是沾了老人家的光，她也不能蹭車來農場看望父母。
車子開的很平穩，平平安安地到了家，顧老爺子下車，回到家門口，顧一鳴第一個看見，走過來，奶聲奶氣地喊他。
「太爺爺！肥奈了！」
「哎呦！我的一鳴小乖乖，還認得太爺爺呀！」顧老爺子蹲下來，牽住了顧一鳴的手，抱是抱不動了，只能牽牽他的手，「還以為你已經忘了太爺爺了呢。」
顧一鳴小朋友仰著頭跟顧老爺子對話：「不費忘，急的，急的。（不會忘，記得，記得）」
「哈哈哈！哈哈哈！」聽著這麼連蒙帶猜才能聽懂的話，顧老爺子開懷大笑，「一鳴小乖乖！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聽太爺爺說他可愛，顧一鳴也笑了起來，咯咯咯的，其他孩子聽見聲音也跑了出來，圍著顧老爺子就一通「太爺爺！太爺爺」地叫。
瞅著家裡這麼多的娃娃，清淨了許久的顧老爺子忽然就覺得待在農場的日子太枯燥無味，還是家裡好，熱熱鬧鬧的，能讓人心情瞬間變美。
王雪嬌出來跟顧老爺子打了個招呼，給他泡了杯茶端過來：「老爺子！怎麼覺著您瘦了些？」
「是瘦了。」顧老爺子也不隱瞞，「褲腰帶都鬆緩了不少，農場那地方實在太冷清了，還是家裡熱鬧。瞧不見這些個娃娃，吃飯都沒胃口。」
王雪嬌就笑，她知道，顧老爺子沒說假話，她是真的很喜歡家裡這些孩子，沒把他們當外人，都當自己的後輩看待。
不管去哪兒，只要一鳴跟著去了，家裡的都得帶著，仿佛在趕鴨子，一趕一大串，在公社都出名了。
連她都跟著出名，每次去食品站買菜，人家知道她家裡娃娃多，稱完了還得給搭配點饒頭。
當然，這也是靠著女兒蘇如的名氣，她是聚成縣最好的婦科醫生，可不是說大話，是去縣裡比拼得來的稱號。
可把公社書記和衛生所所長給高興壞了，還獎勵她女兒一對枕巾，一個茶缸，一支筆呢。
聚成縣人民醫院想調任她過去上班，被女兒拒絕了，她說她就想待在基層，為廣大老百姓服務。
可把公社書記張富民給樂壞了，衛生所成績突出，與他臉上也有榮光。他們聚洲公社出來的人才，就願意留在家鄉回報父老鄉親，怎麼不長臉？
「那以後就少出去，留在家裡，多吃一碗飯，身體就能很快好起來。」
「親家母說的對，以後再去，得把他們都帶上，實在是太稀罕人了。」顧老爺子慈祥的目光在一個個小蘿蔔頭身上掃過，「我那老戰友也很想見見他們呢？就是路途太遠，過去一趟不方便。」
「是呀！我聽小如說了，那地方離著咱們這裡得有五六十里路，確實是遠了點。」
話說完，王雪嬌就起身去了廚房，鍋里燉著豬心湯呢，女兒交代的，燉了給老爺子補補身體。
怕他在農場吃不好睡不好，虧空了自己。老人年紀大了，秋冬進補，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