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蘇老三把碗送去廚房，丟在灶台上，去蘇老頭的屋裡看了一眼，屋裡沒點燈，黑黢黢的。
床上的被子拱起來一坨，應該是睡下了，蘇老頭沒吭聲，蘇老三也沒說話，輕輕地帶上房門，嘆了口氣。
回了自己屋，文月紅把點心拿出來給他吃，蘇老三嘗了嘗，就讓她收起來。
「你留著吧！衛軍回來分給他一些，告訴他這是他堂姐從京都那麼遠的地方帶回來給他的。」
「誒！知道。」
文月紅很喜歡那蜜餞，拿起一個丟進嘴巴，吃的津津有味。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文月紅做好早飯吃了，去大隊長那裡請了半天假，挎著裝了十二個雞蛋的小包袱就往公社的方向走了。
蘇衛軍只要出工，就會跟蘇衛旺在一起，他們年紀相差不大，很能玩到一起去。蘇老三瞧著，心底很是安慰。
大哥一家都是很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因為老頭的事遷怒他們。
蘇衛軍幹活很是厲害，幾乎跟蘇衛旺比著來，他拿十個工分，他也要。今天開溝渠，一人分了一段，開完了，達到要求，就能拿十個工分。
來開溝渠的都是年輕人，還有就是些中年大叔，蘇大強的四個兒子都在，加上一個蘇衛軍，五個人互幫互助，乾的很快。
羨慕死一幫小年輕，都說蘇衛軍沾了蘇大強幾個兒子的光。
蘇衛軍一點都不謙虛：「那是，誰讓我福氣好，有四個哥哥呢，有本事你也找四個哥哥幫你去。」
不遠處磨洋工的蘇老三聽了就偷偷地笑，小時候他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誰讓我命好有大哥二哥呢？我大哥幹活尤其厲害，有本事你讓你大哥也跟我大哥一樣厲害。」
大哥對他真的很好，不管弄到啥野果子都愛給他。如今大哥一家對他依然很好，可因為有老頭橫亘在中間，兄弟再好也不敢隨意坐在一起說笑。
被老頭瞧見了又得是一陣雞飛狗跳，想起老頭，蘇老三腦袋就「嗡嗡嗡」的難受。
文月紅到了公社，去的也是蘇如的單位，家裡實在找不著，也不想去找，見了大嫂都不好意思。
乾脆就不去了，來了衛生所，還掛了個號。
她就是來看病的，不掛號怎麼看？雖然大侄女是醫生，那也不能破壞了醫院裡的規矩。
掛完號，文月紅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
她來的早，第一個掛的號，當然也是第一個看。
蘇如看進來的病人是她，有點意外：「三嬸！您怎麼來了？身子哪兒不舒服？」
把手裡拎著的小包袱遞給了蘇如，文月紅笑著說：「我沒有哪兒不舒服，就是想來找你給我看看，還能把懷上孩子。」
家裡的情況相信大侄女也知道，文月紅沒有隱瞞，把自己的來意說的明明白白。
猛地愣了一下，蘇如問了她一些常見的婦科問題，知道她月經時來時不來，覺得這事還得去找老中醫給把把脈。
目前的醫療器械不是很俱全，想做什麼檢查也不可能，把脈倒是很有可能會知道些具體情況。
「三嬸！我帶你去給我們衛生所的老中醫瞧瞧，看看他對你的身體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
蘇如的話，文月紅自然沒有意見，站起來跟著她去了老中醫譚靜天的辦公室。
這會兒他沒病人，正坐在那裡喝茶，見到蘇如很是熱情：「蘇醫生！找我有事？」
「是這樣的。」蘇如把文月紅的情況給說了一遍，然後懇求，「我想請譚老先生給我三嬸把一脈，看看她的身體到底出了啥問題，怎麼那麼多年就再沒懷上過呢。」
招呼文月紅坐下，示意她伸出手，放在脈枕上，譚靜天很是認真地給她把起了脈。
目前為止，蘇如的婦科就文月紅一個掛號，病人在這裡，她也沒離開，很想聽聽老中醫的看法。
兩隻手都把完脈，譚靜天低著頭沉思了片刻，抬起頭緩緩地說道：「按照脈象上看，她的身體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宮寒。
一般宮寒的人是不容易懷孕的，偶爾懷上，那都是不幸中的萬幸。宮寒的情況分很多種，治療起來也比較麻煩，要真的想看，我可以給你開個藥方吃吃看，能不能有效果我不敢百分百的保證。」
文月紅聽說自己是宮寒，而且很不好治，心裡一下子就絕望了起來。難道她這輩子就只能有兒子一個孩子了嗎？那豈不是註定了要被蘇老頭捏在手裡罵？
見她臉色悽然，蘇如點頭讓老中醫開方子，開完還抓了藥，帶著文月紅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把藥包推給她：「三嬸！不要絕望，藥先吃著，宮寒是不好治，但總得治了才能知道有沒有效果。
一點都不治，那不是沒給自己留一絲希望？這三帖藥先回去吃吃看，吃完了再來找我。我記得宮寒這種毛病老師曾經有教過，吃藥是一個方面，最主要的還是要平日裡自己好好保養。」
「要怎麼保養？」
聽了大侄女的話，文月紅的眼底又燃起了希望。大侄女說的沒錯，知道自己有病，那還是得吃藥，拒絕吃藥，那就等於拒絕了治好的可能。
三帖藥就三帖藥，她回家就吃，說不定能吃好呢？老中醫一把年紀了應該不會隨便糊弄人，何況她還是大侄女帶過去的。
心裡有了想法，文月紅臉上的沮喪神情很快收了起來，拿起三帖藥包，拎在手上。
「就是平日裡多喝艾草水，多吃紅棗補一補，紅糖水也得時常喝著。這些東西我家裡都有，跟我回去我拿給你。」
「不了，我回家讓你三叔去買，已經很麻煩你了，哪裡還敢拿東西？」文月紅從口袋裡掏出錢來遞給蘇如，「這是藥錢，你收著。」
蘇如沒客氣，接過來塞進了口袋裡，剛剛的藥錢是她墊付的。農村的老規矩中有講過，不管送什麼東西給人家，不能送藥，送鍾，送棺材。
送了就是心眼不好，詛咒人。
所以文月紅給她藥錢，她半點沒客氣就接下了。 要是不接，指不定文月紅還得生氣，說她居心不良。
接下來，才是對她的尊重。